兖州的屯田颇有成效,境内粮草充足经得起消耗,乌程侯带兵打仗比袁术手下大将纪灵更让他放心,南阳郡要防范刘表突袭,纪将军还是驻守南阳吧。

话说回来,王允这么算计袁术,是拿准了那家伙不是刘宠的对手,还是觉得他一定会袖手旁观?

天子年幼,杨彪和卢植年老,能保证小皇帝的安全已经不容易,冀州如今也称得上人才济济,他这个州牧不光不会对自家人袖手旁观,对落难的天子更加不会袖手旁观。

王司徒只手遮天,朝堂上却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官府需要官员来维持运转,皇帝身边也少不得伺候的人,现在的消息来源还是太少,得想法子往那边安插点人手。

冀州和长安的距离有点远,他直接派人动作太明显,卫觊人在河东,安排族中子弟进入朝堂比他方便,也不会显得刻意,多安排些人在小皇帝身边,也能让他多几分保障。

信件一封接一封的送出去,郭嘉抱着一摞竹简过来,诧异的看着接二连三离开的传信兵,敲敲门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外面,等里面响起传唤声,这才掀开竹帘进去。

郭祭酒怀里满满当当好些竹简,那么多东西摞在一起分量不轻,外面的天气又热,衣服再薄也经不起折腾,从官署来到书房,额上的汗哗哗哗的往下流。

原焕畏寒不畏热,书房里只是开窗通风,没有和官署或者其他人府上那样摆放冰盆,他自己觉得微风徐徐吹过很是舒适,对郭嘉这种到了夏天恨不得自己钻进冰盆的人来说,显然有些难捱。

“奉孝这是……”

原焕看着热得满头大汗的郭嘉,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外,好的,有侍卫跟着,这家伙从来不肯委屈自己,怎么今天转性自己搬东西了?

郭嘉拿出帕子擦擦汗,喘匀了气儿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主公,竹简携带起来很是不便,一州之政务尚且如此繁杂,等到将来,岂不是日日都要砍伐竹林烧制竹简来供大家使用?”

原焕:???

“奉孝今天吃药了吗?”

这家伙吃错药了吧!

就算不处理政务,天下士子要读书写字也要看法竹林烧制竹简,大家伙儿用竹简都用了几百上千年,他现在跟着感慨什么?

想要纸就直说,他又不会亏待身边人,这么弯弯绕绕不会显得更聪明,只会让人觉得他大概是被热傻了开始说胡话。

郭嘉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知我者,主公也,听说城里的作坊最近又制出一批柔软不印墨的纸张,闻起来还带着淡淡的竹香,主公这儿还有吗?”

“为了几张纸,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原焕无奈叹了口气,从书案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摞裁剪好的纸递过去给他。

匠人们还在琢磨更加便宜耐用的造纸之法,整个邺城的造纸作坊加起来产量也没多高,只私底下通信写字还可以,推广到官署书院还要再等等。

目前技术水平没那么高,想推广也造不出那么多纸。

郭嘉成功从他们家主公手里薅走好东西,喜笑颜开高兴的很,小心翼翼把那些来之不易的纸张放好,然后摇头晃脑神神叨叨的回道,“嘉岂会因私废公,主公莫要血口喷人,只是这两日的公务略有些多,这些都是需要主公亲自处理的事情,即便没有嘉亲自送来,稍后也会送到主公案上。”

他又不是傻子,竹简如此沉重,他只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如何搬得动那么多竹简,当然是让侍卫们抬到门口,然后再由他亲自送到主公跟前。

他可不是故意在主公面前献殷勤谋求好处,单纯只是怜惜侍卫抬久了肩膀酸,主公不要胡思乱想。

郭祭酒义正言辞的说完,想起过来时看到的几个传令兵,眼珠子一转继而问道,“主公方才派人出府,可是志才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都瞒不过奉孝。”原焕笑着摇了摇头,把桌上戏志才和孙坚送来的信递过去,不再揪着那几张纸不放,算是让他成功转移了话题。

郭嘉扫完心上的内容,啧了一声还回去,“陈王心浮气躁,难成大事。”

原焕眨眨眼睛,“还有呢?”

郭嘉疑惑的看过去,“还有什么?”

“没什么。”原焕遗憾的将信放好,他还想着郭乌鸦又要开始他的乌鸦嘴,“难成大事”之后要跟个“如何如何而死”,这么戛然而止还真有点不习惯。

郭嘉狐疑的看着他们家主公,总觉得这人的反应有点奇怪,再仔细一看,他们家主公依旧和往日一样温润清雅宛若谪仙,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感觉更奇怪了。

原老板笑的温柔,抿了口热茶将话题拉回来,“陈王刘宠意图以陈国为根基图谋天下,豫州郡县无人是他的对手,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刘姓宗亲可以合作,别人也可以。”

光靠一方势力难以抵挡来自周围的敌人,可若是他们不只一方,而是好几方呢?

远交近攻这种良策,放在什么时候都很有用。

自古以来合纵公敌败多胜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联合起来往往不是万众一心,而是互相拖后腿。

相反,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再多势力联合起来也能逐个击破。

郭嘉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刘宠不是乌程侯的对手,对付一个小小的陈国用不着找人合作,对主公而言,如今的敌人除了陈王刘宠,就只有……”

司徒王允。

亦或是,长安朝廷。

郭祭酒心里闪过天下各方势力,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西凉?主公要借西凉兵马逼迫朝廷东迁?”

原焕笑吟吟摇头,“只是凉州近来日子过的惨淡,我等不忍凉州百姓挨饿受苦罢了,怎就成了奉孝口中那等不忠不义之举。”

郭嘉:……

行吧行吧,主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这是个小小的从事祭酒,也没他说话的份儿。

郭嘉对这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主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果然人不可貌相,只看这人的模样,谁敢相信他能说出刚才那等不要颜面之言。

私底下还老是说他脸皮厚,分明他们这位主公的脸皮更胜一筹。

郭奉孝心里嘀咕着,面上丝毫不显,甚至还有些兴奋,“主公接下来想干什么?”

冀州地广粮多,如今黑山贼已经平定,正是干大事的好机会,他们再慢慢吞吞只专注于内政,外头以为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指不定有多少人想从他们身上撕块肉下来。

他郭奉孝看人不会有错,就说他们家主公不会一直沉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们家主公想出手,天底下还真没几个人能拦住。

原焕屈起指节轻轻敲在书案上,俊颜朗目,身姿挺拔,带着世家子特有的温和矜贵,“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看西凉能撑到什么时候。”

如果只是马腾韩遂那些武将,他们说算计就算计了,架不住现在的凉州有个算无遗策的毒士贾诩,若是随随便便对西凉用计,十成十要被他反拖进他的圈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