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给他们看的。”
“你!”邵知言突然想打她。
“怎么啦?”冯齐安一脸不解,“那视频我都能看出来是剪辑过的。”
“你能看出来?”
“能啊,”冯齐安说着就要掏手机,“但我妈不让我跟你提这个事儿。”
邵知言拦着她,她实在不想再看一遍。
“有几个地方衔接不自然,看得出来。”冯齐安一脸得意。
邵知言看了看她,问:“那姥姥和姥爷怎么说?有没有觉得……觉得我给他们丢人了?”
“丢什么人?”冯齐安眨着大眼睛,好像完全不懂。
邵知言还给她解释:“就是下面不少网友说我抱网红大腿……”
“那怎么了?”冯齐安突然打断,“现在网红多了不起,他们凭本事赚钱,我们同学好多都想做网红。”
邵知言突然觉得头大,一零后的思维和认知显然是不一样的,她觉得有必要对她进行一下适当的引导,但突然不知道怎么说。
张佩兰推门进来,她知道冯齐安肯定会和邵知言说这件事。她看着邵知言,说:“你就是从小直肠子,有正义感,他们那些人嫉妒云姐,你不跟着落井下石就得了呗,还非得说几句。”
邵知言叹了口气,垮着脸走出卧室,她的目光刚和邵裕隆对上,就听到他说:“女儿,你是有文化的人,那你说的‘网红经济’‘拉动增长’那些,这地方的人根本听不懂。你这就是对牛弹琴,现在还让人家反过来说你。”
邵知言无奈地笑了,问:“我给你们丢人了呗?”
062该怼就怼不留客气
张佩兰和邵裕隆对视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邵锦程上前拉了拉她:“什么丢不丢人的,就是不想让你被人议论。”
“那不还是觉得丢人么?”邵知言看着邵锦程,“说我北京混不下去了,回县里当无业游民,说我抱网红大腿。这些不丢人?”
“你这小孩儿!”张佩兰走近她,开启了“连珠炮”,“我俩什么时候说你丢人了?你在北京挣多少钱,我俩从来不打听,每次你说涨工资,我俩就为你高兴,觉得你没白白辛苦,但你的钱,我俩是一分钱不要!你现在挣够了回来歇着,我俩说你一句了么?你没头没脑地来这么几句,什么意思?我们欠你的啊?”
邵裕隆知道张佩兰这是真生气了,放下手上的遥控器,走到邵知言身边:“我和你妈就事儿论事儿,觉得云姐卖不卖假货跟咱们又没关系,没必要站出来说几句。本来你姐不让我们跟你提,说怕你不高兴。那小安和你说了,我们就说两句。”
冯齐安站在一旁,赶紧走过来,抬头看着邵知言:“小姨,姥姥姥爷没说你丢人,我作证!我和我妈也没觉得你丢人。”
邵知言心里五味杂陈,多年来的委屈和心里的负担搅在一起,哽住她的喉咙,她好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跑回房间,关上门。
冯齐安还是不明白,她问邵锦程:“小姨怎么这么生气?”
“说了不让你跟她提这个事儿,”邵锦程嗔怪,“你小姨从小就要脸、爱面子。”
“那是云姐卖假货、博主恶意剪辑,又不是她的错。”冯齐安小声嘟囔。
快到晚饭时间了,邵锦程敲了敲邵知言的门,走进来坐在她的床沿上:“还生气呢?都这个岁数了,气性还这么大?”看邵知言不说话,她又说,“咱妈今天晚上做的耙茄子,老香了,一会儿出锅了你得看着我,不然我能造两大碗饭,我这体重是下不来了。”
耙茄子是张佩兰最拿手的菜,也是邵锦程最喜欢吃的菜。邵知言其实没那么喜欢吃,但是每次看到邵锦程吃得香,张佩兰很高兴,她就说她也喜欢吃。
邵知言叹了口气,有句话她一直想问邵锦程,这次终于问出口:“姐,你人生中有没有那么一个时刻,觉得你辜负了父母的期待?”
邵锦程眼里满是诧异:“没有啊。”
这是一个在邵知言意料之外的答案,她以为邵锦程虽然按自己的心意选择轻松的工作,虽然总是放过自己,不让自己努力、上进。但她同时应该是有愧疚的,因为没满足父母的期待。她以为在这一点上她们是相似的,因为都不是父母最想看到的状态。
邵锦程想了想,说:“前阵子有一点吧,我和冯野闹离婚,让爸妈跟着操心。”
“学习和工作方面没有?”
“没有,咱妈一直设定的目标就是我能考上大学,圆了她特殊时期没完成的大学梦,我不是做到了么?”
邵锦程的神情放松但又很认真,邵知言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要不你怎么比我快乐呢。你是达到最低的标准就算成功,而我是达不到最高的标准,就觉得自己失败。”
邵锦程明白了邵知言的意思,眉头微微皱起:“小言,我甚至根本不去定义什么是‘成功’。你说什么是最高标准?什么又叫最低?你可能觉得我上学的时候再努力一点,能考上更好的大学,我工作再上心一点,会有更好的发展。但是,如果从父母的角度来看,他们最希望的是孩子健健康康、高高兴兴。”
邵锦程语气笃定,不像是刻意安慰她:“我只要开心快乐,在他们看来考不考公,教不教主科就没那么重要,虽然嘴上偶尔会说说,但本质上还是希望我过得更好。对你也是一样的。你想想,你在北京这么多年,他们每次打电话,问过你工资多少吗?哪一次不是问的你吃没吃饭?北京冷不冷?”
邵知言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眼前有一片水雾,邵锦程似乎在一点点拆开她心上的那个结。
邵锦程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就是自己给自己的负担太重了,咱妈是爱面子,但是你没发现么?咱妈特别拎得清、有主心骨!你在北京这些年,也有亲戚打听能不能帮忙找工作,她如果爱面子,想要脸上有光,是不是会揽下来?但她这么做过吗?”
“今天这个事情,你要是不说,他们根本没往‘丢人’这方面去想。他们是因为知道你爱面子,怕你被人议论会生气,觉得你没必要说那几句话。”
“我知道了,”邵知言吸了吸鼻子,“是我多想了,一会儿给他们道歉。”
邵锦程笑了笑:“你以为他俩还能跟你计较这个?哎,有些事真是得等你当了妈才能知道。”
“妈!小姨!吃饭啦!”冯齐安的声音传来。
餐桌上不止有耙茄子,还有邵知言最喜欢吃的辣椒炒鱿鱼,全家只有她一个人喜欢吃鱿鱼。邵裕隆之前还说过:“我觉得吃那玩意像嚼胶皮,怎么能爱吃这玩意?”尽管如此,邵知言每次回家之前,他还是回去菜市场买新鲜的鱿鱼。
邵知言扒拉了两口饭,抬起眼皮看父母:“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张佩兰没吱声,邵裕隆“呵”了一下,说:“以后到了婆家可不能这样,这方面你得学学你姐,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先心平气和地说。”
“你不是说过么,她姐脾气太好,”张佩兰搭话,但眼睛没看邵知言,自顾自地说给她听,“有脾气、有个性不是坏事儿,没有个性还能叫人吗?”她夹了块鱿鱼给邵知言,“关键是得学会控制,跟你爹你妈怎么都行,到了外面谁受你的?”
这种话张佩兰也不是说过一次两次了,这回邵知言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地承受着。可她却在低头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冯齐安的手机屏幕,微信聊天界面,一男一女两个卡通娃娃抱在一起是什么情况?
饭后,母女三个人下楼遛弯,刚走到楼门口,看到对门大妈正在跟旁边楼的两个大妈聊天。其中一个看到母女三人,说:“张老师这两个闺女真是太好了,有福啊。”目光中不乏羡慕。
另一个大妈的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看着邵锦程问,“离婚孩子归你了,他们家没不给抚养费吧?”又问邵知言,“二闺女还没找工作哪?你就这么在家闲着啊?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邵知言脸上一热,张佩兰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马上说:“以前我和她爸老也看不着她,现在天天能看着,她爸可高兴了,”说完又凑近大妈两步,“我听说,洪权媳妇儿还没回来呐?你们去接了一趟也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