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昂明显一愣，目光在沈倩脸上停留了两秒，显然没认出来：“这是我的店啊。”

“你是老板？”沈倩瞪大眼睛，又转头看向邵知言，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促狭地眨眨眼，“那你是老板娘？”

空气瞬间凝固。

邵知言面无表情地看向李天昂，声音平静得有些刻意：“我不是老板娘。”

李天昂被她这一眼看得后背发凉：“不是，她是我……我请的专业人士，帮我做开业的直播运营。”

“这是沈倩，”邵知言打断他，语气微妙，“你没看出来？”

李天昂这才仔细看向沈倩，勉强从浓妆下辨认出一点熟悉的轮廓，吓得后退了半步：“……啊！”他干笑一声，伸出手，“老同学，太巧了。”

沈倩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天哪，咱俩上次见面得有十年了吧？我记得是大学毕业那年，在玉河边上碰见的！天啊，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听说你在省城开饭店，没想到啊，你成大老板了！太厉害啦！”

玉河边？邵知言想起何嘉琳之前提过的事“我在玉河边看到李天昂和沈倩了。”

李天昂一脸茫然，显然没想起来沈倩在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应和，同时划清边界：“啊，对……没想到邵知言找的博主是你，合作愉快哈。”

“好呀，我也没想到你是老板，你说你开店了，也不让我来尝尝？”沈倩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天昂。

邵知言心里莫名烦躁，直接打断：“倩倩，发你的 brief 看过了吧？我再带你看看店里的环境。”

“好好好，”沈倩嘴上答应着，眼睛却还黏在李天昂身上，笑眯眯地补了一句：“邵知言，你真专业。”

李天昂站在原地，看着邵知言冷着脸带沈倩走远，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尴尬。

邵知言和沈倩经过高中同学那桌，她认出了几个同学，主动和大家打招呼，还让大家关注她的小红书账号。邵知言虽然过去没和她接触过，但明明记得她不是这种活泼外放的性格，没想到做了博主以后变化这么大。

沈倩跟邵知言说，她也是这两年才做博主的。她大学毕业以后在省内一家公司做财务，工作挺稳定的，但赚得不多，工作内容也很枯燥。后来看到不少人都开始发视频、做博主，她就也想试试。

“你看人家黑土地云姐，初中都没毕业，能成大网红，赚那么多钱，”沈倩眼里满是羡慕，一瞬间之后又变得落寞，“再看看咱们，费劲扒拉念那么多年书，有什么用？一年的死工资还没云姐一场直播的零头儿多。”

邵知言没有表态，网红赚钱能力让很多人心里不平衡，尤其是走传统应试路线的人。能想通的人看到数字化带来的机遇，想不通的人直接否定读书的必要性。邵知言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心想你还是快点开播吧。沈倩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也不再絮叨了，准备好开播。

虽然李天昂发出了邀请，但是云姐是意料之中的没来，果然就像李天昂说的已经玩转商业的大网红，不会再遵循熟人社会的法则。

邵知言独自去到餐厅的角落里，通过平板电脑盯两个博主的直播效果。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沈倩虽然妆造浮夸，但还是比较专业的，brief 里的重点都掌握了，介绍卖点甚至比 Kevin lin 更自然。看得出来，她为了做博主是下了功夫的。邵知言一向尊重专业的人，她主张在工作关系里，不要关注人家私下里的性格、人品如何，够专业、能力强即可。

邵知言盯了一阵子，观看人数越来越多，评论大部分也是正向的内容，不少人在问餐厅的具体地址。她稍稍放下心来，却没想到猛然在视频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马上抬头看过去，穿过人群看得清清楚楚是冯野！他对面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穿着粉色的针织衫，冯野正在拿着纸巾给她擦嘴角。

邵知言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如果邵锦程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心情？

032只追过邵知言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冯野出现在直播画面里。邵知言快速做出决策，先是走近沈倩，指了指冯野那桌，做了个双手交叉的动作，意思是不要让他们出现在镜头里，沈倩很自然地给了个“OK”的手势，接着她又和 Kevin Lin 做了同样的沟通。最后回到角落里，确保冯野不要发现自己。

李天昂看到她的举动，又看向冯野的方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猜出了原由。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邵知言身边，看到她正在拍照，照片里自然是冯野和对面的女生。

“你……还好吧？”他问，把手里的世涛啤酒递给她。

邵知言拍够了“素材”，收起手机，接过他手里的酒杯：“这次算我欠你的，工作的时候干私活儿了，”她举起酒杯，“还喝了酒。”

李天昂被她的关注点弄得哭笑不得，说：“你也不用这么专业吧？”

邵知言苦笑：“放心吧，我还好。你去招呼客人吧。”

“不用招呼，”李天昂说，“第一次来的，人家想安静地吃，朋友和同学，不用跟他们客气。”他说着顺着邵知言的视线看过去，冯野正在和对面的女生笑着聊天，看上去两人相处融洽，还很开心。

他们站的位置是威士忌酒柜与熟成柜之间的夹角，这个被橡木桶和玻璃展柜自然围出的三角区，成了喧嚣中意外的静土。开放式厨房的灯光在五米外就停止了侵略，将一缕蜂蜜色的光晕投在邵知言的肩线上。

李天昂背靠着黑胡桃木酒架，手里捏着一杯没喝完的波本，冰块早已融化，杯壁上的水珠无声地滑落。

邵知言站在他旁边，目光从冯野身上移开，落在远处喧闹的餐桌上几个年轻人正举着酒杯大笑。熟成柜的玻璃意外成了最好的隔音装置，给他们营造了一个静谧的角落。

李天昂的呼吸声很轻，混着淡淡的酒气，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邵知言没说话，只是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杯沿，指甲在玻璃上刮出极细微的声响。他们就这样站着，谁都没动，谁都没开口。安静的小角落成了暂时的庇护所，让他们得以短暂地抽离，却又不得不看着外面的世界继续热闹。

“为什么呢？”邵知言喃喃道，声音划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她重新看向冯野的方向，眼神里已经没有愤恨，多了一丝疲惫和不解，“家境富裕、妻子温和、女儿可爱，难道就因为差个儿子？”

李天昂做了个深呼吸，说：“这当然不是理由。”

“那是什么？”邵知言扭头看他，“是爱情注定不能保鲜？”

李天昂摇了摇头：“我个人粗浅的看法，我觉得出轨这件事，甚至无关乎爱情。不爱，就会出轨吗？不一定吧。”

“我不懂。”邵知言蹙眉。

开放式厨房突然传来铸铁烤盘落地的声响，瞬间打破了角落的静谧。李天昂动了动，低头看向邵知言：“对我而言，一旦选择进入一段关系，就意味着要自我约束，不应该做伤害对方的事，”他想起当年提分手的事情，把视线移开，“但是，我做得不好。”

“李天昂，”邵知言鼓起勇气直视他，“你到底有没有跟孙玉娇打听过我？”

李天昂的肩膀微微一抖，没有回避她的视线：“打听了。有次和亲戚一起吃饭，我问她了。”

“问了什么？”

“问你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呢？”

也许是太过紧张和专注，两人都没注意到高跟鞋紧密而急促的声音。直到高跟鞋的主人走近，大声说：“两位！我播完了。”

李天昂和邵知言瞬间被拉回现实，转身看向沈倩，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时长肯定够的哦，不过我得赶去下一场活动，就不跟你们叙旧了。”

邵知言努力保持面色平静：“好的，那个费用……”

“就按平台规则走，”沈倩笑着，“我再送一条视频卡段，怎么样？”

邵知言微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