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昂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最终,李天昂先移开了视线,他说:“邵知言,我不是理想主义,我这个人非常得现实。”
邵知言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在她看来,他并不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
何嘉轩哭了出来,觉得压抑了大半年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整个人变得轻松了。他的眼睛和鼻头还红红的,看上去怪可爱的。他吸了吸鼻子,看向舞台:“我也想唱歌。”
张睿泽拍了拍他:“唱啊!”
何嘉琳附和:“快去,快去,我弟弟唱歌那么好听。”
李天昂说:“想唱什么,过去让他们帮你找伴奏就行。”
何嘉轩点头,却看向了邵知言:“姐,你想听什么?”
邵知言一愣,这小孩儿怎么每次都问她?她笑着说:“都可以,要不还唱陈奕迅的吧?《十年》?”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十年,十年啊!她刻意回避李天昂的目光,但是已经后悔。何嘉轩的表情有点冷,似乎并不想唱这首歌,但他还是说了声“好”,起身朝小舞台走。
伴奏很快调好,是再熟悉不过的旋律。何嘉轩的声音比上一次带了点哭腔,格外适合这首歌的氛围。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李天昂和邵知言不约而同地望向舞台方向,他们看着正在唱歌的何嘉轩,脑海中闪回的却是十年前的画面。
他们俩分手是在电话里。大三下学期,李天昂来北京看她,算上周末,一共呆四天三夜。她本来是想好好陪他玩的,但是有个学姐给她介绍了大厂的实习,她觉得机会难得就答应了,结果周末两天被组长拉着加班,李天昂只能自己呆在酒店里。
邵知言被实习工作搞得焦头烂额,晚上回到酒店也是负能量满满。李天昂出去给她买麻辣烫,忘了多加辣椒和醋,她吃饭全程没露出一点笑容。送李天昂走的那天,同组带她的同事还催她当天务必把 PPT 美化好,她一直埋头回微信消息,连广播催乘客进站都没听见。
李天昂抱了抱她,独自进站,她看着李天昂的背影觉得松了口气可以赶紧回去做 PPT 了。当天晚上李天昂给她打电话,跟她说:“我进站的时候回头看你,发现你已经走了。”就是那天,他提了分手,邵知言没问为什么,她自己知道,她对他不好。
闺蜜弟弟是不是对女主有意思
应该是有的,女主回来后第一次见面,他唱那首歌我就感觉他对他有意思了。包括睿调侃他喊姐姐不喊姑姑他的表现
019当年分手的理由
何嘉轩一曲唱罢,酒吧里的人都在给他鼓掌。邵知言的记忆也被拉回到当下,她看着舞台上的何嘉轩,和刚刚那个委屈的小哭包判若两人。果然,人在做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是会发光的。
何嘉琳接了老公的电话,提前回去了,临走之前把脸凑过来,跟邵知言说:“来,给你轻轻捏一下。”
邵知言经常被她可爱到,轻轻揉了揉她的脸,然后送她下楼。转身回来的时候,看到张睿泽搂着何嘉轩的肩膀,跟李天昂说:“哥,这家伙没唱够,我带他去楼上包房唱哈。”还朝他使了个眼色。
搞什么?邵知言看向李天昂,只见他做出了一个 OK 的手势,可是何嘉轩明明是一脸的不情愿,被张睿泽“强行”带走。
邵知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但走是不行的,显得扭捏,像个逃兵,她选择坐回位子上去。问李天昂:“李老板,接着喝?”
李天昂笑了,他了解邵知言,她表面上是个“淡人”,对人对事没什么热情,但实际上是不管做什么,都想做到尽兴的人。比如以前晚上吃宵夜,要么不吃,要吃就要吃饱,像麻辣烫这种,她能吃下 30 块钱的,绝对不会吃 25 的。
李天昂给她倒上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会儿说高中时谁谁谁学习特别差,现在居然在县医院当主治大夫,一会儿又说《哪吒 2》的票房估计会破百亿,总之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邵知言酒量一般,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虽然不是大醉,但是话变得越来越多。李天昂拦着不让她继续,可是她喝够了世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麦啤酒。琥珀色的酒在杯中晃动,映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李天昂,你那天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说挺好的,”她看着李天昂,昏黄的灯光下,她突然觉得不太真实,十年没见面的人,如今就在她的面前。她眨了眨眼睛,突然一滴泪珠落在桌面上,“我没撒谎,但我没说完。我是挺好的,见到了更大的世界,赚到了钱,但是,也有不好的。”
“哪里不好?”李天昂声音有点沙哑,一直注视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邵知言思考片刻,有气无力地回答:“累。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她说着,用双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颤动。
李天昂心疼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更不知道要问她些什么。十年北漂,个中辛酸肯定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他想伸手为她擦眼泪,却最终只是把纸巾推到她手肘边。
“我他妈的曾经也有理想,”邵知言哽咽,“我以为工作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妈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是不是小学老师教的?我是好孩子,还真信了。我从毕业到现在,没日没夜地干,我就真的以为稳稳当当地,把一件件事儿做好,就会一直升职加薪。”
邵知言把手拿开,满脸都是泪水:“我绝对是个合格的牛马,但是这两年我越来越发现,牛马得会站队,你知道我为什么离职么?”
“为什么?”李天昂轻声问,他知道她是真的醉了,想让她借着酒醉把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这两年公司高层总是变动,”邵知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妈的那个新的傻逼总裁,想法一天一变,所有人都围着他的傻叉想法干活!我的直播助农项目,做了一半不让做了,你猜为什么?”她没等李天昂说话,继续说,“傻逼新总裁换上来一拨新高层,我领导被边缘化,主动走了,我呢?我只想继续好好做事。可是新领导说总裁要效果,要短期看到成效,让我把助农项目停了!我也没说不听他的,我就是争取了下,说这项目确实短期 ROI 不高,但是适合做长线。”
“然后呢?”
“然后有会抱大腿的啊,人家马上写了新的项目方案递上去,通过了。我的项目被叫停了,我还被当成‘前朝余孽’,拿不到资源了,只能做边边角角的事情。还有那些农户,本来已经做了排期,还有等着上直播的农户……”
“你没错,”李天昂温柔地看着她,语气坚定,“你在坚持做对的事情。”
“呵呵,“邵知言冷笑道,”有个屁用啊,人家说我‘不懂变通’!用这一句话就把我踢出阵营了,“邵知言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李天昂的脸颊,”李天昂,你没打过工,你不懂。事情对不对不重要,领导说你对,才重要。” 她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手背上水光一闪而逝。
李天昂看着喝醉的她,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那别在北京干了,回来吧。”
邵知言和他对视了几秒,最后额头抵在桌子上,喃喃道:“回来也不行,溪源县容不下我,三叔说了,我不懂变通就是不行。“
李天昂知道,小地方的生存法则和大城市的确很不一样,他不确定邵知言能不能适应,所以也不敢不负责任地劝她回来。
“我有时候觉得我自己挺差劲的,”邵知言抬起头,“刚才嘉轩哭,我特别能理解他。别说他了,我到现在也还是好学生思维,总觉得做事和做题一样,有个正确的解,我们只要认认真真地,按照章法来,就能拿到好的结果。但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李天昂去吧台给她倒了杯水,跟她说:“但你是学霸啊,数学物理那么难,你都能学会,人情世故没那么难,你只要肯用用心,完全不在话下。”
“真的?”
“当然,”李天昂耐心地说,“你看,你自己都说了,你是把注意力放在事情上了,但其实呢,事儿都是人做的,人有七情六欲,你只要在做事的时候,把注意力分出来一点,放在人身上,想想不同人的想法诉求,就能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邵知言睁大眼睛,认真地听着,她觉得李天昂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还有,”他接着说,“别说自己差劲,你怎么差劲了?”
酒壮怂人胆,邵知言在感情方面其实挺怂的,她当年没问李天昂为什么和她分手,一方面是她以为她知道,但另一方面是她不敢,她怕听到他亲口说出她的种种缺点,她怕听到他的抱怨,她更怕他亲口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有过的美好。但是在这一刻,她鼓起勇气,问:“我不差劲,你为什么跟我分手?”
李天昂愣住,半晌,他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一口气灌了一大口:“邵知言,我刚才说了,我是个很现实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胸无大志,没有去大城市打拼的勇气,但我知道你不一样,你大三的时候对实习那么上心,我就知道了,你是想留在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