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是陈美如从她老家找来的,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一进来都不用张警官开口,就把方才的口供又重复了一遍:“……美如说,上面发了那什么户口登记条例,可却总有人无视规定,到城里乱窜,有些为了怕被撵回去,还会溜进家属院乱认亲戚……”
张警官打开文件夹,戴上手套,拿出一张方才张秘书的叔叔托人送来的电报,推到陈美如面前:“苏同志随军过来前,她家人怕她初次出门,带着孩子在外迷了路,特意给林副书记拍了份电报,别说你和林副书记都没看,这上面有你们的指纹。”
陈美如身子抖了抖:“我们工作忙,忘了。”
张警官看着他,半晌,嗤笑一声:“苏同志带孩子过来那天是星期天,我查了查,当天你跟林副书记还有小儿子,一家三口去了起士林西餐厅,去了电影院,去了海边,找渔民给你们做了顿新鲜的海鲜锅。确实挺忙的!”
陈美如面皮紧了紧。
“这次来前,苏同志给你和林副书记各打了一个电话,提前打了声招呼。”见陈美如急着要反驳,张警官讥讽道,“电话是有记录的。”
“有目的,有计划的两次谋杀,虽然未遂,林夫人,你也难逃法律的制裁,别指望林副书记,他救不了你。所以老实交待吧,你为什么要杀苏梅,谁派你来的,背后可有人指使?”
陈美如头皮一麻,这是想把老林一块拉下来呀!
不行,老林不能倒下,他倒下了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不死也得脱成皮,还有儿子怎么办?
“我有病,我真的有病,”陈美如陡然喝道,“我嫉妒,我嫉妒刘英,人人都说她是大英雄,是个好母亲,好妻子,一提我就是刘英丈夫后娶的那个,那个,哪个呀,难道我就不配有名字吗?凭什么?”
“我不想看到刘英的东西,我也不想听到刘英的名字,可是只要苏梅和两个小崽子一来,我不想听也得听,我不想看也得看……”
“你说你不想看到刘英同志的东西,”张警官笑了,随之指了指她腕上的手镯,“那这是什么?”
“啪!”张警官一拍桌子,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四目相对,他的眸子厉如刀剑,直刺人心,“说呀,你戴的是什么?”
陈美如“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有病的言论破了,私心暴露在了公平公正的帽沿下:“镯、镯子。”
“谁的镯子?你怕是不记得它原来的主人了,那我来告诉你,”张警官扯着镯子一点它的内侧,“它姓刘,刘英的刘。”
“不是不想看到刘英同志的东西吗?镯子这么私密的东西,你却堂而皇之地戴在了手腕上,你就不心虚?也是,你脸皮这么厚,心思这么毒,哪知道‘心虚’二字怎么写啊!”
“张警官,”小警察敲门进来禀报道,“武装部部长带了林红军烈士生前留下的帐本,说他怀疑,刘英同志留给林红军兄弟的遗物,被林副书记和陈美如夫妇拿去行贿了,他要求彻查。”
陈美如身上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去了,她扒在桌上,喃喃道:“我的,都是我的……”
张警官回头瞟了她一眼,默默为林成良竖了下大拇指,这媳妇娶的真有眼光!这会儿了,不赶紧把事情往自个身上揽,两口了先剥出来一个,倒是还念念不忘地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怕罪名不够大啊?
……
翌日一早,警察局局长带着张警官到了市委。
季书记让人请来了宋国宏、方东升,三人看着递上来的口供和刘英减水大半的资产,默了默。
是他们监管不力。
“依照法律两口子该怎样判,”季书记道,“就怎么判。”
张警官在局长的示意下,说道:“陈美如谋夺他人财物、帮夫行贿、杀害军烈家属未遂,没收财物,判终身监禁。林成良个人行贿财物高达六百,魏成铭等九人接受贿赂,其价值均在两百以上,这十人将在两日后,押往西北劳改农场。保姆蔑视军烈家属,撕毁苏同志的结婚证,害得她差点死去,判五年有期徒刑,医药费七十五。另有泛案人员……”
张警官迟疑着不知怎么开口。
宋国宏放下陈莹的口供,问道:“是部队那边吧?”
张警官点了点头。
“我昨天跟江司令就此事勾通过了,周师长他留着还有用,案件就到此为止吧。”
第34章
因为受贿人员中有一位刑事厅的法官和一位检察员,这两位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族在花城势力不弱,亲戚朋友盘根错节的,所以出于谨慎,也避免节外生枝,季书记等人只让这个案子在法院过了一下流程,就依照张警官给出的定论判了下来。
苏袂中午知道消息,还是有人带了11岁的林建国过来求情,让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否决陈美如害她的事实,要求法院开庭重审。
苏袂讶异了一瞬,就想明白了,是昨天、上午来看她的刘英的朋友、部下出手了。
她让自己晕迷,也不过是想坑林成良、陈美如一把,再顺便试一下这些人的态度,没想到他们这么给力。
一下子就将两人解决了,这份干净利落,她喜欢!
止不住,苏袂唇边就带了笑,漆黑的瞳孔里似落入了星辰,美得让人惊艳。
赵瑜高烧不止转为肺炎,军医院的青霉素点滴用完了,镇上没有,赵恪昨天夜里就开车带着小儿子过来了。今天一早,出来给小家伙买吃的,在食堂就听说了苏袂的事。
这不,陪小儿子挂完水,等小家伙睡了,托了人照看,他就匆匆过来了。
推门,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欢喜的模样,握着门把手,脚步就顿在了门边。
林建国刚经历了家庭巨变,而引起这一切的还是他最不喜欢的二哥的妻子,这会儿听到爸妈出事,她还笑!她还笑!
当下怒从心起,握着小拳头跟只小狼崽子似的就朝病床上的苏袂扑了过去:“贱人,我打死你!让你笑……”
赵恪眉头微拧,一个箭步上前,拎着他的后衣领就将人提溜了起来。
“啊放开我!”林建业挣扎咒骂道,“看我不捶扁这个贱人,让她不安好心,让她害我妈爸……”
赵恪脸一黑,拎着他,对带他过来的法院那谁的家属道:“是我请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
女人瞅了眼赵恪五八式军服的衣领,没戴领章。
五八式军服是由五五式改良的,除了布料改普通了,大檐帽改为解放军帽,还有就是军衔肩章改成了军衔领章。
女人先开始是被赵恪进来的气势吓着了,现下见他没戴领章,想着便是军人,职位也不会高到哪里,遂红唇一撇,轻蔑道:“你谁呀?我们这谈的是林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副团长,”苏袂惊得从床上坐起,“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