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那抚着轮椅的手搐了搐,问芜姜:“凤仪刚才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唔?”芜姜忙不迭收回眼神,抿了抿朱红的唇儿:“我还好啦……一般般。是他更喜欢我多一点。”

但她的眉间难掩甜蜜,分明是一颗被追求中的少女椿心在萌动。

杨衍轻扯嘴角,无奈何地说道:“但现在还不是成亲的时候。哥哥不会故意拆散你,可他将来要做皇帝,是皇帝即会有三宫六院,如同我们的父皇。他生得如此英俊皮相,现在与你浓情蜜意,皆因着到底年岁新鲜;等到年华消淡,必会有新的颜色惹动他的情,承他的恩宠……你要想好,舍不舍得,分不分得出去。若是善妒不容,只怕到时反要招他厌恼,将昔日恩爱反目成仇。若然如此,倒不如此刻继续等待,将来亦会有别的男子来爱你。”

从前晋宫之中,三千佳丽莞尔,父皇唯对母妃一人独宠。彼时芜姜尚年幼,被阖宫娇宠如若珍宝,看不懂嫔妃们目中的艳羡与寂惶,此刻却蓦地想起来。

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偶尔从心中掠过,顷刻就被萧孑骇浪般的疼宠给淹没了。她想说将来别的男子给的爱一定和萧孑给的不一样,她一点儿也不想要,可她也无法想象萧孑把疼爱自己的那么多,用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叫别的女人受。

一席话只听得心间沉重起来,不由点了下头:“哥哥说得对,凤仪会考虑好的……他若是答应我的做不到,我便从此刻起就不跟他了,一辈子也不要嫁人。”

杨衍默了一默,也不去劝她,只沉哑地道一声:“好。”

一路绕湖走,到得跟前,萧孑与杨衍抱了一拳:“凤城主别来无恙。”

自小一个名扬天下的才子,一个杀伐果决的天生魔障,本是从不相交的角色。杨衍微眯着瑞凤眼:“城与路都给你过,你还来做什么?”

“出发之前刚打完几场仗,军中事务繁多,不二日便要启程回去。走之前来想看凤仪一眼。”萧孑不亢不卑地回应着,转而看向芜姜:“我不在,这几天过得习惯么?给你带了些爱吃的酸果儿。”

精致唇角上扯,言语中不遮不掩着宠溺。又听见黑熊在后背嚷嚷:“吓,别忘了还有这个!”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上的长枕。

那蚕丝枕头粉白而舒软,做得娇憨可爱。从前满心桀骜不驯的坏家伙,最近是越来越会买东西哄人了。

芜姜睇着萧孑俊逸的脸庞,想到哥哥方才所说的那些,又想到他那么招惹小姑娘,心里就抓抓挠挠的。明明刚才还在甜蜜呢,此刻却酸不溜秋,好像他早晚都要移情叛变似的。

便作漠漠然地瞥开眼神,应道:“我还好啦,哥哥这里什么也不缺。你这几天都在干嘛?”

果然靠这个小妞缓和关系是没指望的,不过隔了五六天便已倒戈,连眼睛都不敢正视自己了。薄情又善变。

萧孑心凉腹诽,微咳了咳嗓子:“我病了。”

他的目光像一只鹰,只是幽郁地凝住芜姜娇嫩的小脸儿。芜姜一看,那眸底有青影,确然是憔悴了不少,不自禁又心疼:“让你夜里不好好睡。”

“是相思病。你不在身边,我们将军孤枕难眠,大半夜还点着灯!”黑熊大嘴巴管不住,被吕卫风打了一下。看见杨衍不甚好看的容色,赶忙又闭住。

芜姜顿时臊得小脸儿通红,这下是什么也瞒不住太子哥哥了连整个军营都知道自己和他晚上也在一起。暗暗用眼睛嗔萧孑,叫他快点儿出言解释。萧孑却并不反驳,只是凤目熠熠地盯着芜姜,扯唇冷笑。

她猜他一定又在心里恨着自己了,这人可坏,逼着自己随他回去呢。芜姜便又羞又恼,瞪着黑熊道:“大黑熊你又乱说,下回再问我借银子我可不管你了!”

杨衍扫了一眼,兀自语调淡漠道:“既是人也见了,若无事就先回去。南苑清幽避暑,这便要带她去赏鸟儿。”说着牵住芜姜的小手,准备绕过萧孑离开。

萧孑看着二人轻握的手指,心中便百般不是滋味,伸出胜邪宝剑在轮椅前一挡:“殿下慢行几步,前日得了一个棋盘,久闻殿下棋艺高超,今日想趁此机会请教一番。”

说着命人把棋盘盛过来,在石桌上一放。

湖边晓风轻拂,树下光影绰绰,杨衍低头看,只见那墨玉棋盘虽不起眼,却通身幽盈,扁圆的棋子颗颗精致黝光,掩不住古色古香的韵息。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

便抬眼冷笑:“萧将军倒是有些手段。这棋盘落在那油盐不进的老吝啬鬼羽净手上,恁给多少银子也不肯出让,你竟也能化得它到手。也罢,且与你博一盘。今日若是你输了,你与凤仪的亲事,那便自此搁浅。”

芜姜虽幼小流亡西塞,此后骑马弯弓,早已对琴棋书画生疏,却也记得太子哥哥当年的棋艺,便是连天珠派的大弟子都略逊他一畴。不由蹙眉道:“喂,你不要自不量力。病了就先回去,得空我自会出去看你。”

呵,此刻倒晓得担忧自己了。

萧孑扯唇冷笑:“不下又如何知道我会输?若是我赢了,今日便要把你带回去。”

却受不得她眼中对那衍太子的崇拜,可知他少年时在清规中修度,又饱读过多少诗书与兵法?那棋上之术不过纸上谈兵,他根本就不屑放在眼里。

当下兀自撩开袍摆,在石桌旁坐下:“凤城主多年琢磨大梁,想必已然把大梁气数了然于掌。今日这盘棋,你为梁,萧某为叛将之駆,国中无主,我独以車攻。”

仆从将棋子落盘,两个对面而坐。杨衍只应他:“可以。”

第95章 『第九五回』树下

七月下旬的天气,一到晌午日头便渐热起来,湖畔周围很安静,除却蝉鸣,便只余棋子起落的声音。萧孑与杨衍在树影下对坐,俊逸的脸庞上皆是冷肃,忽而一阵风拂过,老远都能闻到低压的气息。

芜姜绕湖边骑马儿,看着他们一青一白的侧影,就觉得头很大。两个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偏就注定势不两立。还以为萧孑进府来是要与哥哥求好,差点儿都被他甜化了,不想却是来挑衅。个跋扈不羁的萧阎王,这下看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待见他。

“挡路了。”听见杨衍一声沉哑的嗓音,像是吃掉了萧孑哪颗棋子,芜姜的心弦儿不由悬起来。

“驾。”纤长的小腿夹紧马腹,干脆绕开不想看了。由着他们厮杀去。

黑熊蹲坐在树影下啃西瓜,看芜姜蹙着小眉头,不由囫囵道:“小芜姜,你这都骑了几圈?再这么绕下去老子头都给你绕晕了!”

芜姜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儿道:“绕晕了活该,叫你们一个个刚才乱说。”叫黑熊过去骗萧孑,就说扶风城来了消息,催他赶紧回客栈商议,别让他接着比下去。

“我不敢。回头被将军知道了,准罚老子仗毙!”黑熊把头摇得像颗拨浪鼓,睇了眼芜姜风中轻扬的鞭子:

“你是怕我们将军下输了,衍太子不认他做妹夫?没把握的仗我们将军可从不打,从前雁门关驻军营地三面架子都摆满了他的书,要论这些摆兵布阵的伎俩不比你哥哥差。你就等着他把你带回去吧。接下来还有好几场仗要打,没你跟在身边随军伺候,将军那一身煞气可没人能给他消。”

“啪”被徐英盖了一脑瓜皮:“大嘴巴子什么时候能安静点。”

他才恍然自己又说漏了嘴,晓得小芜姜脸皮儿薄,一羞窘就挥鞭子打人,赶紧看天看地岔开话题。

芜姜本来还没听懂,被他这么一支吾,顿时明白过来。知道营帐里的那些动静都被这群笨兵听见了。双颊不自在地漾开红云。

西瓜皮被黑熊掀去地上,红红白白的,她看着莫名有些泛酸。也许是早上葡萄干吃得太多了,蹲去湖边干呕了两声,回过头来凶道:“休得胡说!他赢不了我哥哥,便是果然被他赢了,我也不会随他走。这下我都不回去了。”

“叫你多嘴。”徐英气恼地剜了黑熊一眼。

黑熊吐吐舌头:“驻军的营房就那么屁点大地儿,将军恁般喜欢她,三更半夜静悄悄的,能瞒得住谁。”

“噗”又一大块西瓜砸过来,他捋了一把满脸的西瓜籽儿,看见小辣椒舞着鞭绳呼啦啦地走了。

湖畔晓风流淌,将少女烟粉的裙裾吹来拂去。齐胸的襦裙最是勾勒人身段,那锁骨下的娇迎若隐若现,盈盈纤腰在风中如若柳条摇摆,迈一步都是旖旎风情。萧孑在树底下瞥见,忍不住多凝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