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床架还在微微震颤,空气中浮动着龙涎香混着汗湿的暧昧气息。她望着帐顶金线绣的流云纹,感觉自己确如一叶扁舟,在萧翌滚烫浪潮里浮沉。最初撕裂般的疼痛如暗礁,转瞬便被铺天盖地的波涛吞没那巨浪里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快感与灼热,将她推上云端又骤然跌落,如此往复循环,直到精疲力竭时,才终于等来风平浪静的港湾。

萧翌支起身子时,臂弯肌肉的线条在阳光下绷成古玉般的弧度。他低头吻去她睫毛上凝结的汗珠,滚烫的气息拂过泛红的眼角:"还难受吗?"沙哑的嗓音裹着未散的柔情,带着不容错认的关切。

张亦琦的思绪仍在云雾里飘着,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后又慌忙摇头。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抚过腰间的红痕,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破碎的瓷器。萧翌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顺着相贴的肌肤传来,随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两人交错的呼吸渐渐绵长,他胸膛规律的心跳声,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织成一张令人沉溺的网。

"咚、咚、咚",敲门声惊碎一室旖旎。锦如姑姑沉稳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殿下,徐侍卫求见。"这声音让张亦琦浑身一僵此刻日上三竿,整座王府怕是都知道了亲王王妃还未起身。

萧翌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后颈的碎发。他低头含住她嫣红的唇,辗转厮磨间带着不舍:"我走了?"

"快走吧。"张亦琦闷声瓮气地咕哝,猛地拉起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将发烫的脸整个埋进去。

萧翌知道她又害羞了,替她盖好被子,起身直接去水房沐浴。

承恩殿内,宋婉娴正在修剪盆栽。

“皇后娘娘,棠梨宫来人了。”女官轻声通传。

话音未落,身着藕荷色宫装的宫人已疾步而入,“奴婢奉妍妃娘娘之命,求皇后娘娘赐些银霜炭烧地龙。娘娘这几日畏寒得紧。”

侍立一旁的黄鹂冷笑出声,“这才刚入十月,贵妃娘娘就金尊玉贵得受不住了?待到三九天,怕不是要把太液池的冰都烧化了。”她杏眼圆睁,朱唇微撇,眼角眉梢皆是嘲讽。

宫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恢复恭敬神色,挺直脊背解释道:“娘娘往年确实不畏寒,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腹中龙胎娇弱,太医说要格外小心。”她说到“龙胎”二字时,眼底不自觉泛起笑意,仿佛已预见主子的无上荣光。

宋婉娴垂眸望着案上青瓷茶盏,倒映的茶汤里晃动着她苍白的脸。良久,她抬起眼,眼尾的珍珠花钿随着动作轻晃,“本宫知道了。今日酉时前,银霜炭定会送到棠梨宫。”声音平静得如同殿外结了冰的湖面,不见一丝波澜。

待宫人离去,黄鹂立刻凑到榻前,裙摆扫过满地青砖发出沙沙声响。“娘娘!您何苦处处忍让?不过是怀了个孩子,就敢在后宫作威作福!”她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粉面含怒,柳眉倒竖。

宋婉娴端起案上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黄鹂,莫要再说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腹中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母安则子安,这是祖宗规矩。”

“可是娘娘……”黄鹂眼眶突然红了,泪珠在睫毛上打转,“娘娘,要不是当初您一意孤行,再过几个月。……”

“够了!不要再说了!”宋婉娴猛地起身,茶盏重重磕在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在素色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她一个人过这种日子就够了,她不要她的孩子也要过这种日子,如果带他来到这个世间是来受折磨的,那么不要他来也是一种善良,她的孩子会原谅她的。

黄鹂望着主子单薄的背影,咬着唇不再言语。

“银霜炭的事,你去操办吧。”宋婉娴的声音从窗边飘来,带着几分疲惫。

“是。”黄鹂福了福身。

库房里还有去年余下的旧炭,虽说不是顶好的,烧地龙也足够了。

推开库房厚重的木门,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黄鹂提着灯笼在炭堆里翻找,专挑那些细碎潮湿的旧炭。“凭什么给她用新炭?”她小声嘟囔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黄鹂。”

清冷的声音惊得她浑身一颤,灯笼差点脱手而出。

终于吃上肉啦

过期肉,哈哈哈哈

图穷匕见(八)

黄鹂猛地转身,宋修其身着玄色锦袍立在长廊下,腰间的玉坠在阴影里泛着幽光。他剑眉微蹙,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这与平日里对她视而不见的态度大相径庭,惊得她差点说不出话来。

“大公子......”黄鹂结结巴巴地回应,心里泛起阵阵疑惑。她连忙定了定神,疾步上前,屈膝福身,“大公子有何吩咐?”

宋修其垂眸扫过她怀中黑乎乎的炭块,眉头皱得更紧。他看到那些炭质地粗糙,表面还带着裂纹,显然是陈年旧货。“怎么?”他语气冰冷,带着几分嘲讽,“我长姐现在还是皇后呢,你就拿这般劣质的炭给她用?”

黄鹂心中一紧,慌忙解释,双手攥着炭盆的边缘微微发抖:“大公子误会奴婢了!今日妍妃仗着腹中胎儿,趾高气扬地来承恩殿索要银霜炭。皇后娘娘素来仁善,不忍与她计较,便命我去取。奴婢实在气不过妍妃的嚣张跋扈,才特意挑了去年的陈炭,想着给她个教训......”说着说着,她眼眶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委屈。

宋修其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小包,动作优雅却透着狠厉:“你也就这点出息,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他将小包径直塞到黄鹂手中,“这个你收好了。”

“大公子,这是什么?”黄鹂捏着小包,指尖微微发颤。她抬眼望去,只见宋修其眼神阴鸷,在灯笼光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是什么不重要。”宋修其往前逼近一步,“你想不想让皇后娘娘产下陛下的长子?”

“当然想!”黄鹂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可如今妍妃已有身孕,而皇后娘娘上次小产之后,身子虚得厉害......怎么看,娘娘都赶不上妍妃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落,脸上满是忧虑。

“蠢!”宋修其不耐烦地打断她,袖袍一挥,“怀了又如何?能不能生下来才是关键。”他压低声音,凑到黄鹂耳边,字字如冰,“找个机会,让妍妃把这个药吃下去。”

“这......”黄鹂后退半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攥着小包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大公子,这可是龙嗣啊!”

宋修其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正因为是龙嗣,她才更得吃下去。若她生下皇子,你觉得长姐的后位还能保住吗?你身为长姐的贴身婢女,跟着她从相府入宫,长姐宅心仁厚,你都不替她打算吗?”

他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黄鹂呆立原地,手中的小包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雕花铜漏滴滴答答淌着水,张亦琦裹着鲛绡薄被蜷缩在檀木床榻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枕边绣着并蒂莲的锦帕。帐幔外漏进几缕阳光,在她颈侧蜿蜒的绛色吻痕上投下斑驳阴影。早上纠缠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翻涌,萧翌灼热的呼吸仿佛还缠绕在耳畔,她蓦地将脸埋进软枕,耳尖泛起的红晕一路烧到锁骨。又在床上磨蹭了许久,张亦琦才咬着下唇掀开锦被。看着自己身上,腿上,胳膊上全是萧翌留下的吻痕,她真的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待她沐浴后,锦如已经命人上菜。她本身就和萧翌折腾到了晌午,她又赖了一会床,这也不知道是午膳还是早一点的晚膳。

鎏金缠枝莲纹的食盒摆满整张梨花木桌,张亦琦咬着蜜渍梅子,窗外梧桐叶被秋风卷得簌簌作响,几片金黄的枯叶扑在窗纸上,倒像是有人在轻叩窗棂。

“王妃一会是要去医馆吗?”锦如问道。

张亦琦摇了摇头“今日不去了,我要进宫看看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老奴去备马车。”

“有劳姑姑了。”

整个广陵王府里,张亦琦唯一有点害怕的人就是锦如了,她是太皇太后派来的,名义上照顾广陵王与王妃的饮食起居,实际上在张亦琦看来就是替太皇太后监视他俩的。但是后来张亦琦发现锦如在王府对她并没有想象中的严苛,也许是因为萧翌吩咐过了,但不严厉不等于不告状,太皇太后肯定对她在广陵王府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饭后,锦如陪着张亦琦一起进宫。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由远及近,她掀开绣着金线云纹的车帘,扑面的寒风卷着枯叶钻进领口。深秋的皇城笼着层铅灰色的雾,宫墙下的铜鹤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将远处的飞檐斗拱都晕染得模糊不清。

转过九曲回廊时,张亦琦猛地攥紧了披风。承恩殿前的汉白玉阶上,熟悉的茜色身影抱着炭盆匆匆而过。那抹艳丽的颜色在灰扑扑的宫墙映衬下格外刺眼,“黄鹂!”她扬声唤道,惊起廊下栖息的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