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鹭面上不表,其实耿耿于怀。

但如果他是为了寻找初恋的仇人,她也会适当理解,毕竟已都成过去。虽然到底还是有点计较隔阂。

就猜这女人扯着扯着总归能扯到这个话题,仿佛要把他刨根问底才放过。而且平素余琅易都没注意过的细节,也总能被她不经意间捕获。先不说她之前何时猜到自己不爱她、只是因为没找对人而习惯与她一块生活,再譬如刚才这一个“翟馨”的名字,余琅易都不明白她是几时听去的。

他当然已经忘记发烧那晚,自己念出口过的名字了,连最初拥入唐鹭和后来起承婉转时也唤过。

余琅易哂唇一笑,倒也没避讳,只直说道:“初恋早都八百年过去,过了就算了,我现在和以后心里就只有你唐鹭。以后你想和我过下去,我们会结婚,我的那些也早晚分享给你,你能不能给我多点信任?”

“是我祖父。”余琅易颔首继续道:“有人设计谋害他。老爷子自幼抚养我长大,我对他感情非同寻常。这件事没有表面的证据,要找到那人很难,所以我就只身到G市来。好了,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他言语低沉下来,朗隽眉宇间凝了沉重。仿佛是为了寻找慰藉,略带粗糙的手掌探入唐鹭衣下,不自觉揉捻过她的小腰。

唐鹭没想过他也是随着祖父长大的,她以为只是她自己,不由抚上余琅易的脸骨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理解你了,我自己也是跟着祖父母过来的。余琅易,要不然你再找找,我会陪你的啊。如果你想继续找,我就继续陪你。”

余琅易仿佛凉薄的心湖融进一汪暖池,吻了吻她脸颊说:“都说不提这些,找了三年多没找到,就按翟欣说的,一个人不能一辈子把时间都搭在上面。说了放弃,过了这上半年就放弃了,以后随缘!”

唐鹭捕捉到关键字眼,重复:“翟欣?”

刚才下意识代入他为初恋寻找仇人的剧情,就以为她已经不在了,sorrysorry。

所以,他们竟是还联系着吗?

余琅易既不喜欢了,自从晓得是蘑菇中毒,翟欣在他心里形成的那层魔障也如雾气般散去。他便坦荡道:“就是你惦记着的初恋了,不过你放心,老子特么守身如玉,当年连她脖子以下都没看过。守了二十几年的处子之身都是给你,再要多疑就过分了。”

言毕捏捏她粉润的脸颊,捏得唐鹭也不好意思再深问。

因着天色已晚,再加路上行车好几个小时,余琅易就抱了抱她,准备站起身去浴室里自行解决。这女人仗着这几天动不了她,一晚上又是划脸勾脖子的,撩了有够受。

然而那灰黑长裤下的却蓬勃,像什么一样高昂着,唐鹭就说:“不然我帮你吧。”

说着挪到床边,以前两人在一块,唐鹭也常有这样给他过。这会儿因着聊天而动情,她便想起他前段时间给她另种形式的一幕。唐鹭试了试,便启开红唇在那其中润泽。

余琅易魁健身躯顿然地一哆嗦,不自觉扣紧她的后颈,轻揉起馨香的长发。后来唐鹭实在没不尽,余琅易便抓过她肩膀,在她绝美云朵间释放了。

两人各皆第一次经历此番,都有些窘而眷缠。余琅易拧了干净的毛巾出来,小心处理清楚,便长臂搂过唐鹭,熄灭大灯靠枕头睡下了。

女人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余琅易问道:“现在轮到我问你话,为什么都跟老子这份上了,还要瞒着一部分人?是为了瞒魏东浩,还是想以后也给别的男人弄这?”

床头灯还开着迷蒙的亮度,唐鹭看着光影下勾勒出的他半明半暗的隽脸。这个男人的狭隙吃醋也真是无言,总对个魏东浩起疑,却不把他给删掉,譬如对健身教练的干脆利索清理。结果自己又老挂在心上。

唐鹭说:“原来你也在乎这个呀。我是瞒着魏东浩,只为了怕他说出去,被我家里人知道了。”

余琅易问:“被家知道又能咋的?我都把微信头像换成了我们合照。”

他说得这般认真,唐鹭以前没有想过,会有余琅易主动对自己认真的一天。她总以为走着走着他就散了,太不真实。

唐鹭蠕蠕嘴角,指头点在他劲健的肩骨上,迷恋他清冽甘阳的气息。愁了愁,又不想说出口。

余琅易冷冽哂唇:“必须说。”他没有耐心的时刻也很叫人心惧,要么酒店里一杆子兄弟怎么个个服顺他。

如此静谧的光阴,远离了熟悉环境的旷达,唐鹭只得吐露应道:“因为,一,觉得你不够喜欢我,如果到分手,还得平白添上一堆解释。二是……我家欠了高利贷,是我们那一个比较难得罪的人,当年因为没钱还,继母就给我做主定了他家儿子的亲。但那人是个花心的混混,我说了我上完学五年内给还清钱,就可以解除婚约的。然后三是……奶奶也不允许我找北方的男人,尤其是你们辽省的。”

唐家当年因为大儿子,也即唐鹭父亲拉团队干包工头,而欠下不少外债。后来因为工队出事,先前花出去的成本收不回,本就只小康的家庭一下子拉垮。

唐父的赔偿金都由叔婶和继母打点的,后来继母改嫁了,唐鹭彼时还小,这些事儿什么也不懂,是她奶奶闵知节在前头撑着的。闵知节到底是小镇几十年的幼儿教师了,那放债家的儿子还是她教过,因此便宽限了几年时间再还。

当然债主家的儿子现如今也没闲着,外面女人带了不老少。唐奶奶看在眼里,从不认为唐鹭该嫁这样的人家,总是鼓励唐鹭在外面找合适的男孩,找到了两人一起还债。

闵知节初心是关切,但不了解现在年轻人的观念。唐鹭没想找谁一起还,反正她早已习惯了省吃俭用,买衣服都在某宝或者买过季的,能存就多存,也从未对余琅易提过。

上学起她就一直在还债了,但是又想多学点东西,所以时常感觉很迷茫困顿。不想单纯为了还债,而把最珍贵的几年光阴用于做没有前途抱负的事;可又迫于还债,捱上两个月便熬不住,有还算合适的工作便只好继续干。

也许世界上有很多类似的矛盾吧,但她心中总有一束热火在燃持着,存到现在也存了快一半了,再有两年应该能还上。

余琅易头一回听女人提及家事,想不到在她单纯的外表下竟这样复杂,不由问:“欠多少?我替你还。”

唐鹭答说:“当年卖掉自己家和老祖屋后,我爷爷奶奶搬去和叔婶住了,抵了大半的债务。再加上我后来存钱还的,现在还剩下十几万,很快就能还掉了,不用你。”

草,区区十几万,他么……余琅易磨了磨唇齿,近乎无语。

余琅易低低地说,盛满了男人的本味霸道:“一,我既说了不分手,以后就是都在一起,之后还会领证结婚。二,你欠人的多少,明天列个数,我给你划到账上去,这账我给你还清。三,我们辽省男人怎么了,不够爷们,配不上你们包邮区小镇丫头?”

“我们那地界矿场丰富,土地肥沃,当年辽省也是国家钢铁大省,创造了多少GDP。辽省男人身高体健,英俊威武,对外担得起事,对内专一、疼得了老婆,怎么了你就?”

呼~他又开始蹦起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每当这时候总别想说得过他。

唐鹭当然知道奶奶闵知节只是因为心里伤心,事实上不能一概而论,而且余琅易又与这些无关,否则她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唐鹭便答道:“不是,余琅易你先给我闭嘴。原因我和你说,只是我们家和辽省的人有过过节,所以老人家心有芥蒂,这和你不相干,我又没这么想!”

余琅易蓦地想起她之前似乎提过一嘴,说是她父亲早几年过世。

放柔声问:“莫非是你父亲的事,和这有关吗?”

唐鹭点头答:“是我初二的时候了。我成绩不好,还留过级,但不是不认真学,是真的学不会,本来想报个艺考培训班,后来因为这些事没钱,艺校的学费也贵,就直接初三读完去了五年高职技校。不过不想说这些了,毕业后我也存了一点钱,现在又换到好工作,再存两年把定亲一退、债一还,我又是自由身了。不一定需要依赖你,我自己也可以。”

说着把脸埋在余琅易怀里。

余琅易借着朦胧光线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柔香小脸,散发着美妙与娇媚,他想起她比自己小几岁,当年初二……

这会儿天确是晚了,连这样的大酒店也显得沉寂下来,余琅易想,或许只是巧合罢。他也没问,单手环过女人纤蛮的腰肢,箍进他温暖处暖和着,然后抱住她睡下了。

唐鹭脸颊贴近余琅易的颈下,闻着他清甘气息,仿佛听见那胸腔中跳动着的故事。故事似模糊又清明,复杂而又简单。

她感受着他呼吸在自己发丝上的朦胧,西北部的四月是不用开空调的,夜半还得盖一层柔软的大被子,两个人这样无隙地贴抱着很舒服,她便兜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隔天醒来又是个冉冉大晴天,今天的项目是敦煌一日游,入夜准备在沙山下宿营,次日出玉门关外,就可以入疆了。伸展伸展胳膊,顿时感觉又活力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