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侧眸,先扫了眼旁边站着?的女子,那人乖顺地垂着?脑袋,一袭藕荷色的宫裙衬得?整个人愈发柔婉。

他收回视线,“母后为儿子择新人,是否要知会儿子一声。”

“你?是在质问哀家,没经你?的意思,就置办了此事?”太后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眼中?显出愠怒。

李玄胤单手负在身后,平静道:“后宫嫔妃是朕的私事,如要管事,也是由皇后命人去与儿子商量。”

“放肆!”太后骤然?将案上的茶碗掷到李玄胤面前?,“你?的意思是哀家老了,没有?权利插手你?的后宫了么!”

那只碎裂的茶碗呈着?温热的茶水,飞溅到李玄胤鞋面,他冷淡着?脸色,不发一语。

太后气得?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向站着?的婉芙,“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还能害你?不成!如今你?为了这个女子这般忤逆哀家,可真正值得??”

“她与外?男牵扯不清,至今没个说法。你?近一月不进后宫,待在乾坤殿里处理?政务,不就是等着?她亲自过去?她若能妥帖照顾你?也就罢了,但她做了什么,装病故意不去侍寝,她何时真正关心?过你?一句!”

“母后!”李玄胤骤然?出声,脸色愈发沉冷。

婉芙手心?一紧,她没有?说话,在太后与皇上面前?,她本来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太后眼神失望,疲累地合上双目,“既然?皇上如此宠爱泠妃,不如让泠妃决定,是否要提前?择选秀女!”

婉芙惊异地抬起眸子,手心?紧得?护甲几乎嵌进肉里,这话,不论她怎么答,都是不妥。

倘若她赞同太后,提前?择绣,就真的是把皇上得?罪了。上次的事儿还没了结,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倘若她不赞同太后,就是给自己在太后心?里,又多冠了一个恃宠而骄的帽子,更加惹得?太后不满。

可,即便现在不选,再过几个月,也会要有?新人入宫。皇上真的能为了她,永远不会宠幸旁人么?

婉芙不信,皇上跟她要真心?,可即便有?这颗真心?,又能停留多久?但如果要是一定在太后和皇上之间得?罪一个,她倒宁愿得?罪太后,皇上给过她圣宠,但不论如何,太后都不会喜欢她。

她敛下眼色,跪到地上,“选秀事关重大,臣妾不敢妄言。”

皇后瞄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

选与不选都是错,保持中?立,没断然?否认,在皇上心?里就是默认了同意择绣,也是错。这一问,不论怎么答,就已注定了死局。

……

夜幕深深,坤宁宫

梳柳卸掉皇后鬓间的珠钗,迟疑地看了眼妆镜中?颇有?倦意的娘娘,似是犹豫,不敢开口。

皇后瞧见,直接道:“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

梳柳垂低着?头,鼓起勇气般,才敢出声,“今夜,奴婢伺候娘娘沐浴吧。”

便是在这时候,送燕窝的小太监入了殿。小太监在梳柳面前?毫不避讳,接过篦子,亲自为皇后篦发。梳柳被挤到一边,脸色甚是难看。

“你?先下去。”皇后抬手,对那小太监道。

小太监微怔,眼底现出一抹阴冷,朝梳柳瞄去,梳柳被这眼神吓到,心?头砰跳,飞快地避开他的视线。

待那小太监退出了殿,梳柳哭着?跪下身,“娘娘,奴婢求娘娘别再错下去了!”

梳柳是皇后嫁进王府时的丫头,皇后身边原有?一个比梳柳得?力的大丫头,那丫头忠心?,在王府争斗中?为救皇后没了性?命。皇上御极后,这些年,伴在皇后身边的一直是梳柳。

娘娘久不侍寝,梳柳知道娘娘心?里的苦楚,可她害怕,害怕事情爆发出来,这将会给娘娘致命的一击,届时,太后不仅会惹恼太后,娘娘就是想要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梳柳爬到皇后鞋边,微白着?脸色,苦苦哀求,“娘娘……奴婢求求娘娘,杀了那个小太监,别再错下去了!”

皇后不紧不慢地端起燕窝粥,坤宁宫再不受宠,也住着?中?宫皇后,御膳房不敢怠慢,用的都是最新鲜的燕窝。面上撒了几瓣桂花,飘着?淡淡的清香味。

汤勺在里面搅了搅,皇后眼底有?几分漫不经心?,“错?有?何错处?”

“你?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懂本宫的心?意?本宫怎会做那等蠢事,让人拿捏了把柄?”

梳柳怔了下,心?里不解,眼中?闪过迷茫,“奴婢愚笨,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吃下半勺的燕窝粥,冒出的徐徐温热沁入腹中?,“这小太监甚讨本宫的喜欢,伺候女子的手法,仿佛也练了百回。”

“本宫都如痴如醉,你?说……泠妃会不会喜欢?”

“娘娘!”梳柳惊愕地掐紧手心?,娘娘竟是想……

“可……可奴婢观那小太监心?思颇深,怕不是等闲之辈,万一他倒打娘娘一耙,岂不是害了娘娘!”

皇后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瓷碗,捏着?帕子擦去指尖热出的温度,眼眸微眯,“你?说,他为何会到本宫这?”

“奴婢不知。”梳柳摇了摇头。

皇后轻笑?出声,“因为本宫是后宫最为尊贵的娘娘。”

梳柳退出了内殿,紧跟着?,小太监擦干净修长的双手,低头走了进来。

他如往日一般地拂去皇后衣摆,这回皇后却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河东张氏早已满门?流放,不知你?是张氏一门?的第几个公子,又怎么混入了皇城?”

张先礼僵住片刻,嘴角勾出讽笑?,抬起了眼,“张氏嫡系先礼请皇后娘娘安,这段日子不知娘娘可还舒坦?可惜了臣没了那子孙根,不能让皇后娘娘谷欠生谷欠死。”

皇后没有?理?会他的无礼,轻描淡写地开口,“本宫说过,本宫要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张先礼道:“皇后娘娘弄死奴才容易,弄死泠妃的孩子,怕是要花上一番心?思,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要求太后娘娘提前?为皇帝择选秀女。”

秋夜的风泛着?凉意,穿过小窗,吹得?烛影徐徐晃动?。张先礼察觉,转身关了那扇窗,将烛芯剪得?黯淡,当奴才久了,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奴才好奇,奴才早已将过去抹得?干干净净,娘娘是怎么认出的奴才?”

皇后抚了抚发鬓,“本宫曾听说过,张氏门?庭的阴///私。男生女相,天生一副隽秀姿容,除却桃李天下的张氏门?庭,本宫想不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