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语悠然得体,举止端芳,自有一番娇矜贵气。显见应是出自什么大家大宅,就不知遭遇了何种叵测,而落到境遇如此。
这二年,被朝廷派到襄州来剿匪的将军有过几波,每次来,都会带家眷。
就算没带,太守大人也会送一波妩媚娇娆的美人过来,莺莺燕燕置在后院一大群。
先前的督军府在别处,府邸比现在这里要大上许多,蔡婆一直都在后院伺候着那些美人。
但这次来的云将军,无意住先前的府邸,另给换到了这个空置的三进宅子。
偌大个青砖黑瓦的督军府,竟然连一个女子的影子都没有,便是办差打杂的佣人们,也都是男仆与上了中年的仆妇,就比如蔡婆这样。叫蔡婆心下讶然,且悄悄敬佩。
眼下云将军终于带回来个可人的小姑娘,不说姑娘美貌看得人挪不开眼,就单这一口软言慢语,这娇矜矜的憨态,就直叫人喜爱得不行。
蔡婆见了,自然满心偏疼。
更何况那天半夜姑娘发烧,连高管家都请不动谁人去安置,后来姑娘能在后院睡下,还浑身去得只裹着将军的一件青袍,烧亦明显退下去了不少。
要知道姑娘家的那身段儿,那如羊奶鲜嫩光滑的肌肤,是个男人瞧见了都忍不住。
都说阴阳结合,最是滋护女子。在蔡婆眼里,此刻姑娘怕已经是云将军的女人了。
见白芙鞠礼,蔡婆哪里受得住,连忙上前扶住道:“哎哟,桃儿姑娘折煞老身也。我总不过是这院里拿钱打杂的婆子,带回姑娘的是我们云将军,姑娘若要谢,头一个该去谢云将军则个。姑娘且安心,我们云将军身单影孑,高洁清风,既如此对姑娘了,就必会对姑娘负责的。”
妇人说着,莫名的眼里几许暧昧鼓舞,听得白芙犯迷糊
莫非以为她倾心相许,为殉情落水?
算了,白芙长到如今,大门不出二门少迈,整日懒倦得只在后宅晒咸鱼,还未对任何男人动心过呢。
只是她听说自己回来时候,身上裹着的是当日公子那件毕方鸟外袍,不免双颊赧红,仿佛鼻翼间还能感受到那抹好闻的龙涎香。
白芙挑剔织物,眼下穿着的都是平凡衫裙,夜里睡不好,她就偷偷留着公子的外袍。
等门上拴后,她把衣缕褪尽,直接赤-溜溜地裹起来,这样就睡得舒坦了。但她只为了肌肤舒适,绝无其他多想。
白芙站直身,忙解释道:“蔡嬷嬷怕要误会了,我与公子素昧平生,那日落水,幸得他仗义相救,并无其他交集。我自幼体弱,一发烧便起不来身,今日却是该去谢谢公子的,只不知公子何在?”
女子面若含春,娇羞起来像天空的云朵儿都要化开了。
蔡婆子四十好几,过来人,晓得姑娘家刚开始都脸皮薄。
便说道:“可也真巧,云将军来襄州军防已快半月,平素几乎不见回来。自从大前夜带回姑娘,已经又是二天不见人影,今早刚好在院中,姑娘此刻梳洗打扮一番过去刚好。”
白芙柔长的青丝垂在肩下,确实该梳梳头。然而坐在铜镜前,上下梳了几下,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蔡婆猜着她自己不会梳,便过来给她梳了个发髻。
这个督军府没有女眷,所以胭脂首饰啥的也没有。就连白芙身上的衣裳,也是蔡婆子临时去给她买的,可能那天晚上见她蜷缩一团,以为瘦弱,不料穿上身,胸前竟是略显小了些。
好在当下的衣裙也时兴修身,便紧致亦有紧致的曼妙。再加香娇玉嫩,不施粉黛都已经美不胜收。
打扮妥当,蔡婆像欣赏珍品般,凝着铜镜里的白芙道:“姑娘且快去吧,仔细将军说走就走了。”
?
换的这个新督军府一共三进院落,偏院就在正院的旁边,隔着一道圆弧形的石门。
台阶出到圆弧门外,看见左侧对面的像书房,书房门外两颗大槐树,正中的是厢房和水房,四方的院落干净而空荡。管家和仆从们住后头,连个年轻点的丫鬟都瞧不见,只有家仆和婆子。
白芙前脚迈出去,便见正中厢房的廊檐下,男子一道修长身躯,穿着蝠纹云底冰蓝绸裳,玉冠高束。
正手提青玉瓷的长嘴提梁茶壶,将壶里滚烫的茶水,刷刷倒进廊下一口对凤纹的大缸里。
那日那个中年白面的太监大叔,正勾头搭手,一副很窘很怂的样子。
男子英俊脸庞神色铁青,只唇却是勾着笑的,仿佛那雅然淡漠中,下一秒便要化作谪仙遗世。
白芙发现这男人总有一个本事,分明生得隽雅翩翩,却似藏着一缕毁灭众生的肃色。
看着滚烫茶水一点点流进大缸,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鱼,该给烫死了。
凤云祁却兀自不紧不慢,仿若未觉,只低醇嗓音叹道:“叫了五六个茶师,最后泡出的是这茶,汤水浑浊,滋味苦臭,本王……将军的钱也不是给白烧的。高管家自己尝尝试试,是在喝药还是品茶?”
五王爷爱茶,素日皆须一饮,这个高伦知道。可不知道的是,五王爷竟对茶这么挑剔,茶色、茶温、茶香,与沏茶递茶的时候……各种,门道精深。
他自来到襄州,已经找了好几个茶师,每见王爷噎口茶皱眉,他就换掉一个。
换了好几个,他就不信了,不就一撮茶一壶水,能有多难?高伦就自己泡了一壶。
不料,大早终于惹来了王爷的大泄肝火。
被凤云祁这般一说,高伦只得颤颤巍巍端起旁边桌几上的小杯,自己抿了一口。
“噗
难怪王爷会气成这副样子。
当下越发不敢承认是自己泡的了,宁可担当一个聘人不利的罪名,讪笑道:“是……是忒他么难喝点,这是下毒-害王爷呐!马上换掉,再给将军请个上道的茶师!”
凤云祁白皙俊颜这才稍霁。他是有专用茶师的,名唤寄冬,但不忍她长途颠沛,辛苦到此混乱战场,便安置去做其它的事了。
当下修长身躯拂袖道:“不必了,一碗茶,何妨高管家兴师动众。本将军亲自动手便是!”
“诶,是。”高伦也很无奈,问世间谁人能比过王爷的茶师寄冬啊
双眸尤似一泓幽水,白绸翩跹,一番清雅高华气质,叫所有凡物自惭形秽。
是连皇上问起、借人数遍,王爷都不愿放人的。王爷甚至特特给寄冬在后院起了一片竹林,就为了给她怡然心境,这样贴心仔细,若非王爷确然对女-色禁绝,简直都要怀疑他的衷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