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漾马不停蹄朝外奔,等顺利搭上网约车才敢回复:【上车了。】

距离二人上次碰面,已经一个月有余。

这段时间萧遥鲜少冒泡,低调到都没经营朋友圈。安漾自顾不暇,只在突然收到对方邀约时,不假思索请了半天假。

见面地点是安漾定的,市区一家室内深水冲浪馆。

干设计的人难免需要肾上腺素的刺激,安漾也不例外。可惜她没空去冲真浪,偶尔瘾上来了,便拿这家当平替。

一直以来,安漾活得循规蹈矩,闲暇之余反倒热衷于极限运动。蹦极、滑雪、野外攀岩,难度越高越好,摔跤受伤也不怕。

肉体上的痛感能有效转移精神上的压力,安漾从未和人袒露过这种心理,只偶尔自我怀疑一番,紧接又释怀:这年头,谁还没点心理问题?

现下她刚换好泳衣,还没下水已然起了身鸡皮疙瘩。

萧遥正在几步之遥找教练纠正姿势,见安漾走近,忙挥挥手臂。她浑身湿透,长发服帖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嘚瑟地扭扭腰:“快点!”

安漾做完热身,先跳进池子顺着浪飘去尾端,随后稳当当爬上板。近二十五度的水温,依然冰冰凉,安漾浑身不自觉绷紧,侧身张开双臂,感受着浮力和切水时的冲击感。

浪的角度和流速都尽量模拟真实海浪。安漾有阵子没练,很快陷入落水上板再落水的无限循环。

浪花层层叠叠,反复冲刷内心的憋闷和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安漾乐在其中,足足浪满一小时,筋疲力竭、酣畅淋漓。

萧遥亦累得够呛,边吹头发边揶揄:“每次见面不是冲浪就是攀岩,我们能找地方安安静静吃顿下午茶吗?”

安漾裹着浴巾,露出的白皙皮肤泛起红晕,“下次吧。”

“我信你个鬼。”萧遥侧过身子,啧啧感叹:“前凸后翘,有料。穿工地服简直糟蹋了你的好身材。”

“我是去监工,不是选美。”

“今天怎么这么好,特意请假陪我呀?”萧遥不嫌害臊地往人身上凑,揪起浴巾边缘,“给我看看。”

安漾拍打对方作乱的手,裹得更紧些,“蹭我一身水。”

萧遥嘻嘻哈哈,主动汇报近况:“我最近特别忙,备考 GMAT 呢。”说完心虚地和镜子里的人对视,“太久没学习,脑细胞严重退化。”

电吹风呼啸,过滤掉语气里的轻松,提纲挈领地昭示着:萧遥又一次满盘皆输。

安漾顿住手,意味深长地回望她,“什么时候考试?”

“下个月。”

安漾缓慢眨眨眼,推算不出具体的时间线,“然后呢?”

“试试水呗。如果真能申请上学校,也算全面提升自己。对吧?”

“你别问我。”

安漾听腻了,佩服萧遥总有将「被逼无奈」化为「心甘情愿」的本领。遇事先发阵疯,找宋决闹闹,再自备台阶麻利下了。之前的控诉和不甘纯属放屁,甚至摇身一变,化为自我洗脑的理由和替宋决开脱的借口。

萧遥觑着安漾的神情,小声嘀咕:“我一直想留学,当实现一个久远的愿望吧。”

“学什么?”

“文学?金融?今年肯定来不及,要么先过去适应环境,之后慢慢准备文书和资料。”

“蛮好。”

“真的?”

“我说是假的,你信吗?”

安漾不禁怀疑:婚姻究竟是不是一条无形枷锁,或限制住人身自由,或捆绑住精神世界?深陷其中的人只会备受煎熬,在一次次挣扎反抗中逐渐认清现实,最终沦为戴着手铐和脚镣的奴隶。

萧遥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想你了。正好今晚是我第一次联合演出,你得来捧场。”

“联合演出?”

“我们吉他社老师人脉广,定期组织汇演。今晚特意邀请了键盘手,DJ 还有琴师。阵容不小哦。”

“我还以为是小作坊的自娱自乐。”

“不准瞧不起我们!”萧遥挺起胸脯,“晚上好歹有七八十名观众。给你留了最前排的座位。诶,互动环节,你要不要上台练手?”

“我不要。”安漾疯狂摆手拒绝,笑称三脚猫的吉他功底着实登不上台面。

“要给方序南留位置么?”

“不用,他等散场才来接我。”

“哦。”

萧遥转眼化好了妆,红唇长卷发,搔首弄姿间透满港式风情。她载着安漾,喋喋不休地分享最近复习心得、出差见闻、偶遇的烂桃花,唯独避开提及宋决这个人。

安漾默默当听众,庆幸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暂时驱散掉收拾不完的烂心情。

演出场地是一家小型剧场。

时间尚早,几名演出人员正认真调试设备。

萧遥踮起脚跟,挨个数起人名,忽地眸光一亮,指向 DJ,“这人吉他弹琴打碟技术一流。超酷!”

安漾循方向一瞥,神情凝滞几秒,意外又顺理成章。

愣神的功夫,萧遥已然拽她走近了些,找人招呼攀谈。介绍 DJ 时,萧遥故作回想,半开玩笑:“一直觉得你特别眼熟,不记得在哪见过。”

对方听闻轻笑,抬头扫见安漾,面上晃过惊诧。他又换回了那身亮黄色夹克、牛仔裤、脏脏鞋,倒没戴稀奇古怪的配饰。随即问萧遥:“你是华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