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奶奶心里有数,说大不了将就一晚。”汪大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好好跟姜奶奶说,野菜不稀奇了,菜市场有的卖。”
“嗯,我晚点跟她说。汪叔,你快回家歇着吧。”
“不急。”汪大勇点点闻逸尘,频频赞叹:“体力好,遇事冷静。刚一路背姜奶奶下山,全程不带喘。”他想起什么,拽住闻逸尘胳膊,“转过去给我看看,没伤着吧?”
“看什么?”闻逸尘配合地扭动身子往后看,“就滑了一步。”
“还好你撑住了山岩,那条路太难走。”汪大勇捏捏他肩膀,收回手时不小心挥到了闻逸尘的右手腕。
对方倒吸口凉气,面露苦楚:“汪叔,你轻点。”
汪大勇纳闷地看着自己的断掌,“我没用力啊。”
闻逸尘托住手腕,咬紧牙关:“真疼,不骗你。我靠!汪叔,你下手真狠。”
汪大勇一头雾水,睇着对方肿胀的手腕,神情严肃:“试试看,能翻转吗?”
闻逸尘前额满是汗珠,稍作尝试后摇了摇头。
“握拳?”
“也不行。”
汪大勇久病成医,面朝安漾道:“你陪奶奶。我陪这小子打固定,手腕肯定骨折了。”
“没那么严重吧?”闻逸尘不甚在意,“年前爬脚手架扭到手,估计刚才不小心扭到了,睡一觉就好。”
“好个屁!”汪大勇催促着,“快点,越拖越严重。”
“没那么娇气。”闻逸尘笑着打哈哈,转头看见安漾的冷眼,改了口:“汪叔,你陪我去挂号。”
闻逸尘的诊断结果很快出来:桡骨远端骨折,至少得打石膏固定六周,期间不能碰水,需定期复查。
好在姜奶奶伤势不重,只因年事已高,医生建议留院多观察一晚。
安漾本想陪床,惨遭老人家赶撵:“有护工在,你乖乖回去睡觉。”
“我陪着吧。”
“奶奶生气了啊。”老人家假意瞪她,努努嘴,“逸尘也受伤了,你送他回去,好好照顾照顾他。明早你妈就来了。”
“你跟她说了?”
“当然。她退休在家没事干,不能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聊天?你俩该干嘛干嘛。”
闻逸尘见机表孝心:“奶奶,安漾明天得回工地。我来陪你。”
“都不用...”老人家拖长了语调,捂嘴凑到安漾耳边:“医院就是为了赚钱,非拉我住一晚。”
“医生担心你痛得受不了。”
“好了,快回家。”
从医院出来,汪大勇负责当司机,闻逸尘坐副驾,陪着谈天说地。安漾头倚车窗,猛揉眉心安神,彻底没了闲谈的心思。
愧疚来得铺天盖地,讨伐起她的一言一行。自成年以来,人生早被无数个待办事项排满,以至于「陪家人」这件事不自觉落入最尾端。
她每天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中间,应付层出不穷的状况,不断自我洗脑:等解决完这桩麻烦,忙完这段时间,就能多陪陪家人。
她许下一张张空头支票,却忘记岁月不一定会给足兑现时间。就刚刚,她疯狂记起老人家好的同时,更多则在细数这些年,为工作晚回了多少条信息、漏接多少个电话,以及临时失约多少次,浪费了奶奶满桌心血。
告别汪叔,安漾心事重重地往回走。未来几天...没法请假,不过可以工地芙蓉村两头跑,多陪陪奶奶。
闻逸尘始终托着手,步速配合她的,时不时嘶一声。
安漾骤然反应过来:“很痛?”
“嗯。”他傲娇地哼一声,“超级痛。”
安漾懊恼地鼓起腮帮子,怨自己又一次忽视了身边人。她停住脚步,小心翼翼捧起伤手腕,一点点擦净指甲盖上残留的泥,柔声细语:“多大人了,受伤还要人提醒。”
闻逸尘整个右手背都包裹在石膏中,闷得严严实实,唯手指能触及新鲜空气。现下掌心发麻,手腕阵痛,指尖传来的反倒是丝丝密密的痒。
闻逸尘不自在地蜷缩起手指。安漾轻轻拉住,“弄疼你了?”
“没有。”
“疼的话告诉我。”
闻逸尘垂落眼睑,视线铺洒她浓密的翘睫,扫过鼻梁,胶着上饱满的唇。安漾察觉到注目,咻地抬头。与此同时,闻逸尘低下头,和她接吻。
吻不同于往常,沾了泪水的咸,带了血液的腥。
闻逸尘单手掌住人后脑勺,撩开她贝齿,靠湿津濡湿干裂到出血的唇瓣。安漾启唇迎接,舌主动勾缠着他的。
暖意四窜,鼻尖沾染上对方的气息,再难拂去。
闻逸尘加重呼吸,轻咬她舌尖释放欲念。安漾喉咙娇嘤出声,踮起脚跟,攥住他衣领,紧些,再近些。
温热触感安抚了所有的坏情绪。心刚经历完跌宕起伏,余颤不止,如今稳当当落入闻逸尘怀抱,拼命叫嚣着以后就呆这,哪都不想去。
柔软相融,口腔内的薄荷清冽一路蔓延,清醒了安漾的头脑,终驱散了最后那团微不足道的别扭劲。
想抛下无谓的顾虑,想随心所欲,想完完全全跟着他走。而此时此刻,她最想沐浴在月光下,和闻逸尘接一场酣畅淋漓的吻。
狗吠,鸟叫,街坊邻居突然的咳嗽或喊叫,都无法惊扰二人分毫。
闻逸尘唇挪到她耳边,轻蹭着问:“汪叔和奶奶都以为我俩在一起了。你觉得...有澄清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