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楚公子该是长我几岁，我便厚颜唤一声楚兄了。”楚槐的话正中赵旭下怀，所以看着对面的人也就越发亲切起来。

“苏公子该是天玺城中的贵人吧，我刚刚一路走来，长廊中奇花异卉多不胜数，就连浮筠都是一簇一簇的摆放....”

“苏家在天玺确实有些生意，但也算不得贵人，至于浮筠这东西，不怕阿旭笑话，就是装点门面罢了。”其实楚槐也不知道，苏幕怎么会喜欢这种文人墨客们喜欢的东西，连他现在住的院子里都摆满了，明明这小子从前只喜欢舞刀弄剑的。

“哪里哪里，恩公如此定有深意。”赵旭一副恩公做什么都有道理的模样，让楚槐有些发笑，不过他转脸就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也是昨日才听说，旁边的华府是个凶宅，里面还有厉鬼索命，真是可怕的紧，不知这事可是真的？”楚槐说着还抚了抚胳膊，声音轻飘飘的，仿佛生怕把那边的厉鬼吸引过来。

“若是这事，楚兄莫怕，昨日的许老板大概就是因为做贼心虚，才脚滑掉了进去。而且我府上有个曾在华府做过事的丫头，当时没人敢用她，我见着可怜，就带了回去，这才断断续续从她嘴里听了些华府的事情，只能说天意弄人。”

面对赵旭的安慰，楚槐只是勉强的笑了笑，像是这把这说辞当成了客套话。赵旭也看了出来，所以思量一下后，就豪迈的拍了拍楚槐的肩膀说道。

“楚兄若是不信，我明日带她过来，让她亲自跟楚兄讲。”见楚槐一副要拒绝的样子，赵旭忙按下对方推脱的手道，“就这么定了。”

但这按下去的手很快就被人抚到了一边，赵旭转头看去，就见他心心念念了半日的人终于出现了，只是对方面色冰冷，那一双含情眼在看向他时没有丝毫情绪，待扫过旁边坐着的楚槐时，眼神却又变得深邃如墨，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赵公子出来也够久了，想来知府大人该担心了，苏某还有事，恕不远送。”绯色的薄唇吐出冰冷的逐客令，但被驱逐的赵旭却丝毫不恼，还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说了句叨扰。

“小桃，替我送送赵公子，我与苏苏有事要出去一趟。”楚槐感觉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温度不对，便不着痕迹的站到了苏幕旁边，让对方撑在自己身上。

等到赵旭彻底离开了两人的视线范围，楚槐身上的重量陡然加重了起来，而刚刚还一脸生人勿进模样的苏幕，头已经耷拉在他的肩头，呼吸也变得粗重。

“啧啧，少时不努力，老大遭算计，从前让你背本毒经推三阻四，现在被人扎的魂儿都快没了。”楚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扶着已经人事不省的苏幕朝着主院去了，虽然不知道苏幕遭了谁的算计，但这毒来势汹汹，以苏幕的内力竟然都压不住，看来是不好对付。

等在苏幕门口的风涯见阁主是被人扶回来的，连忙上去帮忙，和楚槐一起把人放到了床上。

“楚公子，阁主这是...”

“不知道，许是发热了，你去把你们这医术最好的叫来，给他看看。”楚槐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就要功成身退，只是还未走出去，就发现袖子被苏幕紧紧攥在手中，他试着拉了拉，竟然听到了线头崩裂的声音。

苏幕似是烧糊涂了，嘴里轻轻地念叨着什么，打算等风涯回来的楚槐，把耳朵凑了过去，就听见那一声声带了些哀求的呓语。

“师父，别赶我走，师父，你骗我....”昏迷中的人脸上没了往日的锐意，显露出精致的容貌，再加上眉间那一点脆弱，显得更惹人怜惜了。

“骗你个大头鬼。”这画面楚槐许是从前见得太多，所以并不在“怜惜”此列，他翻了个白眼，见袖子似乎又被拽过去了一寸，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那双紧握着的手，然后咬牙切齿的在苏幕耳边说道，“在呢在呢，快放开，又不是你一个人被骗，男子汉大丈夫搞得跟受气小媳妇似的，你丢不丢人。”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攥着袖子的手微微松了下来，楚槐趁势一把拽出，有些心疼的看了看袖子上两指宽的洞，骂了句败家就离开了。

“小桃，走，我们回去睡觉。”

外面终于云销雨霁，楚槐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朝着苏宅外走去，而是伸着懒腰回了卧房。

“公...公子，我卖艺不卖身的。”小桃说这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坚定的很，所以她看见走在前面的楚槐突然顿住脚步，然后扭头冲她微微一笑，在她被那笑晃得心神不定时，头上挨了一记。

“本公子咽不下清粥小菜。”

雨霖铃【6】卷雪

“公子，你说咱们走到半路上，会不会遇到出来觅食的厉鬼啊，或者许老板的鬼魂还在这里....”，刚下完雨的夜像是蒙着一层薄纱，在空中一缕月色的映射下，周围的景色缥缈悠远像是让人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尤其身后有冷风划过时，这种感觉更甚。

“清粥小菜”桃自觉也是个小有经验的暗卫，但她确实没跟鬼打过交道，所以见到眼前满地残枝碎石，阴风扑面的华家，心底竟有了些忐忑。她会杀人，但不会杀鬼啊。

“怕什么，许老板是卖胭脂的，就喜欢你这种把口脂当胭脂用的客人。”

“为什么？我买的多吗？”

“不，人傻钱多。”楚槐走在前面，举着火折子四处观望着，他们是跳墙进来的，所以要先从现在的院落出去，找到主路才行。

“公子，这院子可真破，应该是下人住的吧。”小桃知道说不过楚槐，便把话题转向了眼前虽然宽敞却异常破旧的院落。

“锦里街上的宅子，虽然有大有小，但前后门都在一条线上，咱们跳进来的地方苏宅的中间位置，所以咱们现在也该在华宅的中部，下人房一般都在靠近后门的地方。再者你看看这院子构造，虽然破旧了点，但也是经过格局排布的....”楚槐说着指了指几处空落的石槽，“谁会在下人院子里，留出花草摆放的位置。”

“所以说，住在这里的人地位可以不高，但肯定不是下人。”小桃点点头，见楚槐突然回过头，指了指院落中该是堂屋的地方，“说得好，去推开看看。”

小桃不愿上前，所以捡起地上的石头扔了过去，几声撞击之后，门被撞得大开，完整的露出了堂屋的内的格局。

堂屋里面只有简单的桌椅布置，墙面正中的位置挂着一幅的山水字画，看着普通的很。楚槐拿着火折子走了进去，停在了那幅画面前，只见他拂去画面的灰尘，修长的手指按了上去，用火折子的光，映射出纸面一缕缕用浅金色丝线绣上去的小字。

“凤求凰...”

“风挺大的，要不公子咱们先回去....”楚槐听见小桃有些异常的音调，回头朝着屋外看去，就见旁边院门外隐隐透了光进来。

接着咯吱一声，经年未修缮的院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抹白色的衣角被风吹了进来，在暗沉的夜色中尤为显眼，

小桃拽了拽楚槐的袖子，示意两人先跳回苏宅，但楚槐却摇了摇头，甚至还大大方方的走到了院中。

“卷雪，我害怕。”

“公子莫怕，老爷夫人都是善人，不会出来吓人的。”

熟悉的男声让楚槐挑了挑眉，两人说话的功夫，大门被彻底推开，倒是来人见到院中一身银色袍子的男子时，具是一惊。

赵旭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嘴就要喊叫出来，但在他喊出来之前，旁边的卷雪就先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公子，咱们是偷偷来的。”

“啊，对对对...”赵旭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陪着，遂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楚...楚兄？”

“阿旭，好巧啊，我夜里睡不着，便想着来这里看看，结果却和苏苏走散了。”楚槐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手势，让小桃隐在暗处。

“是啊，真巧，我也觉得这事蹊跷，便过来看看，不如一起走？”赵旭听说苏幕也来了，上前高兴的拉上楚槐，带回头看见拿着灯笼一身白衣的丫头时，给楚槐介绍道，“这丫头叫卷雪，就是我白日里与楚兄说过的那人，今日带她来也是觉得她对这里更熟悉一些。”

“蹊跷？许老板不是脚滑淹死的吗？”

“不瞒楚兄，我也是打听到的，许老板虽然是前天晚上死的，可尸体放到现在就已经腐坏的像放了七八天的，有个老仵作说，当时华家的夫妇二人，死后也是这个样子。尸体带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放了两天就腐坏的不成样子，像是内里早就烂了一般。”

“难道许老板早就死了，可是许夫人在撒谎？”楚槐自然知道许夫人不会撒谎，毕竟许老板这种每日都会出现的生意人，若是早就失踪了，肯定会有人发觉。但他要用这话，套出赵旭来这里的目的。

果然，赵旭摇了摇头道，“他们三人唯一相同的，就是死在了冷泉中，所以我就让卷雪带我看看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