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了一角的破庙中,蛛网层层叠叠将神像包裹其中,香案早已被虫蚁腐蚀的破败不堪,亏得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不然在这种地方睡上一夜,必然是要冻出个好歹来。

那声音自香案下的稻草中发出,颜步崖也不在掩藏身形,轻飘飘的从头顶倾斜的梁上跳了下来,站到了楚槐面前。

“怎的?你才占山为王两天,就让人拉下来了?”

“谁说我占山为王了?”楚槐莫名其妙的看了来人一眼,接着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因对方毫不拖泥带水的接连拔掉了他背上的两箭后,又飞快的在他身上点了几下止血。

“我说你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没时间。”在楚槐的抱怨声中,颜步崖撕拉一下扯开了他后背的衣服,将手中的药粉撒了上去,手段之干净利落令人咋舌。

“你赶着去成亲还是去科举,我衣服破了穿什么?”迎着楚槐声音的,是兜头被扔下来的暗紫色长袍。

“这个赔你,可比你之前那破桌布好多了。”

颜步崖不再理他,径直坐到了楚槐身边,开始运起内力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看样子还中了毒。”楚槐突然想起颜步崖刚刚的话,有点惊奇的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自楚槐醒来后,泠琴泠酒两个侍女就不见了踪影,至于墨雪,看他醒来给他喂了些东西后,就让他在这里等着,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有个叫曹达的,说你被绑了,让我过来赎人。”

“所以你真来赎?可雾幽城离要七八日的行程,而我来这里还不到七八日....”楚槐默算了一下,若真是那个叫曹达的师爷找的颜步崖,还是今日到的西河县,那么他定是半月前就要从这里出发才来得及,可他又怎么能算准自己不会临时改道,错过那些山匪?除非....

“现在看来,这个局应该是专门为我设的,他们怕你不能让我上钩,还带了一串婆罗门宝库中的翡翠珠串。”

颜步崖冷笑一声,身上中的毒虽然不重,但十分难缠,需要一丝一丝用内力慢慢剥离,看来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些时日才行。

“婆罗门的珠串吗?他们给我看的明明是当朝的御赐珠串,那看来咱们确实是被人惦记上了,老颜。”

“我比你好点,毕竟你差点被穿成刺猬。”颜步崖慢慢睁开眼,斜了一下旁边有些狼狈的楚槐,他刚刚探着对方内力明明还在,也不知怎么还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这话让楚槐听的扎心,他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想保护的人,那种来不及思考,就会帮人裆下伤害的那种。”

楚槐的问题让颜步崖惊讶的挑了挑眉,他想起楚槐身上的伤像是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

“你才痴情种子,说点靠谱的。”

颜步崖觉得楚槐这厮确实不是痴情种的料子,又认真想了想,“那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你被下降头了。”

楚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除了那莫名其妙的好感,我总觉得 那小子本身也非罪大恶极之人,所以直觉该救下他。”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破庙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墨雪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出现在了破庙门口、

“楚哥哥...”他进门先看了一眼楚槐,然后就看到了站在楚槐旁边的高大男人后,皱眉问道,“他是谁....”

“他是....”

“你是巫族的那位圣子?”说话的是颜步崖,他曾在诏越宫中见过墨雪,不过那时对方年纪不大,但这张脸还是容易被人记住的。

墨雪被道破身份,也开始认真打量起对面的男人,但却没什么印象,“你是诏越宫中之人?”

“不是。”

墨雪不再理会,而是看向坐在地上的楚槐,“楚哥哥,还是先上药吧。”

“等等,你先站在那里。”楚槐制止了墨雪要上前的脚步,抬头对上颜步崖了然的表情,接着就被一股力道从地上拉起来,站到了对方身后。

“诏越国师都敢拐,楚寒洲,你不是要占山为王,你是打算去诏越立国吧。”颜步崖觉得自己还是穿的朴素了,若是楚寒洲想自立为君,他该穿那身礼服来才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他诏越国师怎会跑到这里....”

楚槐鲜少有这种处变很惊的时候,因为任谁也想不到,诏越王的左膀右臂跑到燕黎来当花魁,就是在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惊讶的。

“柳哥哥,我来这里不正是拜你所赐吗?”墨雪听的笑了,但那笑让人看着却心酸的很,像是楚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却还不肯承认。

“柳...”楚槐皱眉思考,却不觉得自己用柳洛那个名字闯荡江湖时,见过这小子。忽然他想起泠琴当时说的话,觉得自己似乎又要被惊讶一下了。

“你....”

“行了,人我带走了,你也早些回诏越吧,这里人心险恶,都是些诡计多端的...”颜步崖看了楚槐一眼,继续说道,“你玩不过他们。”

接着两人仿佛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破庙中,墨雪眼中明暗难辨,手中瓷瓶倒是捏碎了几个,“柳哥哥,你答应要教我玩儿蛐蛐的,你又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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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暗夜被晨曦一点点驱散后,街上的集市开始热闹起来,楚槐两人在一处馄饨摊坐下,开始等待锅里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

“楚大爷有何吩咐?”曹达顺着寨子独有的暗号,站到了楚槐身边,只是还未站定,就见旁边坐着的男人手中,剑已出鞘一寸。

“曹达?”

“正,正是小的....”曹达虽不明白对面黑眸狭长的俊美公子为何认识自己,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这就是黑虎寨的师爷,我几天前刚刚见过他,想来去找你的那个,应该是伪装成了他的样子。”楚槐让人附耳过来,细细的吩咐了一番,然后在曹达苦着脸全部应下之后,才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

“小的替大当....不,二当家谢过楚大爷。”

黑虎寨的命运,在似乎很平静的一夜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周正是黑虎寨的二当家,至于大当家,正是当时山脚下的小二李小包。

“告诉你们二当家,说他这次做的不错,之后会有人接手黑虎寨,他若是不想待在那里,拿着我的举荐信投奔天玺城的南大人即可,到时自会给他个一官半职。”

热腾腾的馄饨被端上桌来,雪白的汤里还飘着些许虾米和葱花点缀,看得人食指大动,楚槐拿起勺子舀了口汤送入嘴里,接着听见结尾有锣鼓声传来,伴随着锣鼓声有人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