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笙也没有强求,道:“听闻贺将军箭射得好,想请贺将军指点一二。”她小声嘟囔道:“父皇说射箭不是女孩子学的,不让武先生教我。”

贺知煜伫立了半晌,轻声道:“那微臣教公主。”

他领了命,和李笙笙同去了练武场。

这是他第一次来公主府,府中很大,回廊曲折,林木幽深。两人走了许久才走到练武场,贺知煜吃了一惊。

“公主平日不练武,练武场也这般大?”贺知煜见整个练武场空旷寂寥,便是容纳数百人都可,问道。

李笙笙莞尔道:“日后成了亲,我可不想随驸马住进他家中,便让他住在公主府里吧,可以在这儿练武。”她盈盈看向他,似乎意有所指道:“我便是喜欢高瘦英武的郎君。”

贺知煜不知该作何回答,亦不敢深想她言语中的深意,努力稳了稳心神,看了看练武场上放着的诸多兵器,转了话题:“公主想学什么?我教公主射箭可好?”

李笙笙却笑了笑:“刚才本是想学射箭的,可路上想了想,我身为女子,要用到箭的时候实在太少。将军不若教我些擒拿躲避之术,平日里若是遇到危险,我也能得个安全。”

贺知煜有些为难。

若是学习射箭,不过指点些动作;可要学习擒拿之术,难免两人要有所接触,唯有近身相教才可指点到位,男女大防实为不妥。

“怎么,将军不会么?”李笙笙面色漾起微暗波澜,似有些失望,她微蹙眉心:“那我岂不是只能叫齐陌那厮教我了?他都同我说过几次了。”

“会……”贺知煜听闻,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李笙笙噗嗤一声笑了,她看着他清冷面色上又有些迷茫的悔意,怕他立时便要反悔,笑道:“那便开始吧。”

贺知煜认认真真给李笙笙选了三招最常用的,他讲得认真,李笙笙却听得不认真,只一味微笑着逮着人家清冷俊俏的脸瞧。她平日出门动辄前呼后拥,哪用得着学什么防身之术?

“可是如此?”李笙笙不走心地比划了几下,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贺知煜,干脆猝不及防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皓腕上:“贺将军看看我这手腕用的力道可是对的?”

贺知煜仿佛被蛇信子舔了手一般,慌忙撤了回去,站直低头道:“公主……”

李笙笙心中好笑,这人还真是正经。旁人若是得了她青眼,恐怕一早便想着如何巴结讨好她,又盘算着如何能得些好处了。

李笙笙假作正经地一脸天真:“有何不妥么?”仿佛刚刚的触碰只是自己无心之举。

李笙笙一早便发现了,这个俊俏的小将领喜欢自己。

最早,在宫宴上她看见他表演花枪,当时就觉得这人生得眉眼清俊,秀挺如松,一杆花枪又耍得意气风发,一时兴起问了名字。

谁知恰巧遇见三哥巡视之时,差点把他当做奸细抓走,便随手帮他解了围。

寿宴过后,李笙笙一并对演武生了兴趣,时常跑到军营中去,便发现那兵士总是偷偷看自己,稍一对视便红了脸。

她身份高贵,相貌娇妍,从小受尽千恩万宠,喜欢自己的人如过江之鲫,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李笙笙也没当回事,毕竟,被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俊朗小生喜欢,也并非什么烦扰之事。更何况他连话都没主动同她说过一句。

谁知过了短短三年,当年的小兵士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将领,李笙笙因着一件事知晓,又恰巧碰见他,她喊他“贺将军”,他冷清如寒玉的面上竟又浮起了微红。

李笙笙心道这人还真是长情。

她身边真真假假说着喜欢她的人早已换了一波,她亦已不再如当年般天真,知道自己的命运,早晚不过是嫁到那手握重兵的齐家,帮皇家稳固兵权,或者嫁到首辅之中,再或是远嫁他邦和亲,成为笼络番邦的工具,亦或是……人质。

可那齐家的嫡长子齐陌当真不是个人才,长相平平也就罢了,实在是没什么将领之才,心眼也不过丁点大。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她实在觉得烦躁,便推脱了几年。

恰逢北境战事打了许久,李笙笙顺利躲过了三年,可那齐陌一回来,便让他父亲去求父皇给二人赐婚。

这也就罢了,齐陌竟还跑到她面前,暗戳戳地提起这几年她为他守身叫他安心,李笙笙当场便骂了回去,她守身,守什么身?

她不过是对这事没什么兴趣才没有同长姐一般大张旗鼓养几个面首,他竟然以为自己是为了他守身?她都请他放过自己多少次了,他却仗着父亲的军功,越发变本加厉。

李笙笙也是有些恨贺知煜的。

齐家父子把北境消息捂得严实,她几番打听才知道,本来那北境之战,便是要败了,就是那个贺知煜在最后决战时刻独闯敌营射死了对方的敌首才反败为赢,为齐家更添无上军功。

只差一点她就不用嫁给那齐陌了。

虽则她身为公主,断说不出不欲取胜之言,可她觉得这人多少欠自己些什么。

李笙笙知道是当年那小兵士做的,恨不能找人揍他一顿,可看见他见到自己微红如醉的脸,想起齐陌说的“守身”,又生出个好主意。

就在此时,忽然女使素月来报,齐陌齐公子前来拜访,说想请公主晚上同去游船。

“你回了齐公子,就说我今晚有贵客在招待,实在是无空。”李笙笙冲女使素月眨了下眼睛,素月瞬间便会了她的意。

贺知煜知道自己应该开口阻拦。

他应该说天色已晚,已至归时,无需公主再行款待,更何况他也实在没教她些什么。

这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齐陌哪日知道了自己便是公主口中的“贵客”,岂非是给自己徒惹麻烦?

可他仿佛被仙人施了定舌法,开口不得。他眼睁睁地见到那叫素月的女使得了令退下出门了,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贺将军也累了,先去更衣吧。”李笙笙冲他嫣然一笑:“我去吩咐小厨房备些好酒好菜。”

说是宴请,偌大的公主府,李笙笙竟把这席面设在了自己闺房的外厅。她退下了左右,不大的厅堂中仅有她与贺知煜二人。

灯影昏昏,平添几分暧昧。

“贺将军今年二十有二了吧,瞧你这年纪,虽尚未成亲,该是已经定下婚事了吧?”李笙笙给贺知煜斟了一杯酒,状似不经意地问。

“未有。”贺知煜慌忙出口道。

他说完也不知自己急着在解释些什么,又有些黯然道:“这几年一直在北境,如今回来,家中母亲在张罗了。大概便是从几个远房表妹中挑选个人品端正的吧。”

李笙笙嫣然一笑,用纤白的手腕支住喝了酒后有些酡红的脸颊,露出腕上几支细细的链子,连眼神都有些迷离:“贺将军前程大好,又仪表堂堂,随便娶个远房亲戚,恐怕平日与你说不上话呢。怎么也该娶个京中官员的女儿吧?”

贺知煜垂下眸子,轻声道:“臣家境贫寒,父亲也去世的早,恐怕朝中大人没有人会愿意把女儿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