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晚间,李笙笙照着铜镜,捏了捏自己日渐圆润的双颊,道:“夫君,我似乎胖了些。”

贺知煜亦是轻轻捏了一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哪就算得上胖了?之前瘦的部分都不知补回来没有。再者说,夫人如何都是美的。”

李笙笙皱眉无奈道:“便总是饿,十分烦人。”她忽然看向贺知煜,有点不好意思道:“譬如此时,就忽然……想吃皮烤得极脆的乳鸽。烤好了,切成四瓣,咬上一口皮脆得生响,肉中汁水四溢。”她把自己说馋了,觉得自己很有些没出息。

李笙笙看着外面夜色,叹了口气:“可是都这个时辰了。”自己亦是很不解:“怎么会忽然想吃这东西?莫名的便到脑子里来了,从前便对吃食从没有这般上心过。”

“无妨,也不算太晚,我给你买去。”贺知煜温声道:“西街有个酒家,彻夜开门,我记得有此物,骑马来回也无需很久。我亲自去比旁人还快些,带回来定还能保住那份脆。”

“算了……”李笙笙眨了眨眼,决定战胜自己的口腹之欲,宣布道:“我可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沉溺于此?今日不吃!”

贺知煜笑了起来,劝了她一会儿也没改主意,只好作罢。

两人一同在屋中,灯火昭昭,贺知煜读了会儿书,李笙笙亦是认真看了一会儿账本,时间过了许久。

“安置吧,”贺知煜看时辰差不多了,道:“莫要太累了。”

李笙笙却看向他,脸有些红,过了半晌,她才幽幽道:“夫君……还是想吃乳鸽。”

她杏眼盈如秋波,小声辩解道:“不是我想吃。是你的孩儿想吃呢。两个都说想吃了,真的,不信你听听。”

贺知煜笑了笑,觉得李笙笙十分可爱,假装认真听了片刻:“确实是这么说了,当爹的怎能不顾孩儿如此合理的请求,现在便买去!”

李笙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的孩儿能有个如此的爹,似乎也不错,似乎有了他这份心……乳鸽也可以不吃。

不,还是要吃。李笙笙想。

可这样的好日子却没过多久。

过了没几日,一日太医院的廖怀春过来给李笙笙例行诊断,给她诊了脉,道:“侯爷夫人一切安康,腹中的胎儿亦是,放心便可。”

他又转言道:“不过上次有些偏瘦,如今倒是正好了。但我还是多嘴一句,如今虽是不怕,但侯爷夫人后面最好稍微控制着些,晚上少食一些,当然也不必不食。”

“胖便胖些。”在一旁的贺知煜道:“我瞧着更圆润些也是好的。”

“知煜这便是不知了,”廖怀春道:“后面胎儿生长会是很快的,若是多食,只怕母体中胎儿过大,只怕生产要受罪了!更何况,令夫人腹中还有双生胎。如今我瞧着令夫人虽是并不算胖,但这腹中胎儿似是已然不小了。”

“啊!”李笙笙惊道。

她和贺知煜都不知竟还有此事,两人面面相觑,李笙笙拜谢道:“竟有如此多讲究,我与夫君竟都不知,真是多谢廖太医了。”

“无妨,”廖怀春微笑道:“侯爷夫人乃初次有孕,所以我才要提醒一番,十有八九之人都是不知的,还道孕中越多食越好。”

从那日起,李笙笙便再不敢多食了,尤其是晚间,只捡些少油清淡之物来食,诸如玉米山药之类蒸熟,再加些青菜。

没滋没味不说,还十分易饿。

一日晚间,李笙笙叹了口气,不满道:“不公啊不公,我如此辛苦,怎么连口吃食都不能满足?果真是女子难当。”

“夫君陪你。”贺知煜道:“以后你每日食多少,我便食多少。”

李笙笙看向他道:“这是做什么?吃些没用的苦。你是男子,又常在军中,怎能抵得住?”

她笑了笑:“夫君若想帮忙,给我把产子时的各种事宜安排好便是了。”

“怎的没用?饥饿些反而让人清醒。再者说,夫妻二人,本就要同甘共苦才是。夫君无法替你受苦,少吃两口总该能做到的。”贺知煜眸光里满是温柔,看向她道:“况且旁的事,早便安排好了。”

李笙笙笑了笑,没再拦着他这份无用又有用的好意:“好饿呀。”她轻声道:“夫君,帮我把周掌柜送来的那本李记新铺子的进货册子拿过来,我瞧着也转移些心神。”

“还要看?”贺知煜帮她取了过来,道:“其实我越来越觉得,夫人骨子里比我还要上进些。”

“新铺子么,”李笙笙接过册子认真看了起来,道:“我便是发现,越是筚路蓝缕地开创事业,越是我最喜欢的。到了后面稳定做起来,银子流水一样的进来,反而觉得失了些趣味了。”

她托腮笑了笑:“便是到了此时,要为人母亲了,也仍是闲不住的李笙笙呢。”

虽则孕期有些波折,但到了生子那日,许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却格外顺利。

只是生子之事,便是顺利,女子又怎能不受罪?

发作之时,贺知煜本要在屋中陪她一起,李笙笙却拒绝了。她觉得这人在她身旁,自己太容易变得软弱,反影响了发挥。这事仍是需要些一往无前的孤勇才行。

随着两声哇哇的哭声,李笙笙听到产婆欣然恭喜道:“恭喜娘子啊!是一对龙凤胎!”

她已然失了力气,勉强对着门口冲进来的贺知煜勾了勾唇角。

刚还决心笑对一切且确是被产婆夸赞十分勇敢冷静的李笙笙,此刻却觉得心中涌上万分委屈,眼圈瞬间变红了,她哽咽着撒娇道:“夫君,我可受了苦了!你以后必得对我好些!”

那人两步便跨上前来,半跪在她榻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李笙笙抬眼一看,那人却哭得比她厉害,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李笙笙被他握着的手上。眼里的心疼亦是滚烫,跟着全都溢出来,要把李笙笙融化。

李笙笙疑惑怎么这人比自己还要激动,她只记得同意再与他在一起的那日,他也哭了。

只是从前那次,那人还把眼泪藏一藏,不让她瞧见,多少维护下自己将军的形象。今日却藏都不藏了,就这么由着自己软弱。

他这么一闹,自己反而不想哭了。

李笙笙得意道:“夫君,我一次生了两个。我厉害吧?”

她不知此刻的自己唇色苍白,发髻纷乱,额头上亦是薄汗,一副病弱之态。

“厉害,”贺知煜稳了半天声音,才出声道:“夫人……最是厉害了。”

李笙笙觉得此刻她便是要天上的星星贺知煜也该得摘回来,趁机小声提要求道:“以后你多管些。两个都归你管。”

“嗯,嗯。”贺知煜不知该说什么好,仍是没有止住眼泪,只能应道。

“没出息!”李笙笙抽出他紧握的手,却是帮他擦了擦眼泪,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