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笙在汴京的生意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她按着在盛京的经验先于闹街之上开了三家李记, 开始因着她大盛公主的身份,在汴京新鲜过一阵,许多人慕名起来。
李笙笙见状,亦是野心勃勃, 想要把汴京的生意规模快速扩到如盛京一般。可谁知几个月过去, 三家店的生意却越来越差,前来采买首饰头面的人越发减少。
李笙笙还未找到症结, 但她已发觉汴京的女子对于这源自大盛的头面并不十分认可。
沈工师亦是跟着受了打击, 发现自己精湛的手艺,在汴京仿佛失灵, 他精心设计了不少款式,却都售卖平平。
与此同时, 沈工师似还有些旁的心事, 最近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蔫蔫模样。
一日, 贺知煜和李笙笙一同用早饭, 见她心不在焉地用瓷勺扒拉着碗中的燕窝,却迟迟没有舀起放入口中,似乎并无太多胃口, 有些心疼。
他知道夫人最近在为李记的事情烦心, 自己却没做什么可帮她解忧之事,问道:“夫人可是为了李记的事情在烦心?”
李笙笙抬起头,看着贺知煜。
她嫣然一笑:“烦心倒也谈不上,也不是就急着要在汴京收回成本,只是我身为掌柜, 也不能只顾着自己,下面还有许多等着分红吃饭的掌柜、伙计、工师。还是得想些法子尽快把这生意做起来。”
贺知煜:“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原本说着要帮你顾着些生意,最近有些事多, 皇上让我不管城防也要管宫防,也是没有顾上。最近几日倒是不忙了。”
李笙笙知道生意之事复杂,自己也还在摸这汴京的门道,却想到有一事是贺知煜可帮忙的:“那夫君帮我安慰下沈工师吧。他最近有些受了打击,颇有些精神不振。你不是与他相熟吗?不若同他聊聊,让他宽些心。”
贺知煜应道:“好。”
李笙笙:“可喊上些擅长言辞的友人一起。他在这边朋友也少,素月因着之前阿染来信说,盛京的账目有些不清楚之处,赶回盛京去了,人也不在。沈工师总是独来独往的,许是有些心绪不佳了。”
贺知煜温柔笑了笑:“夫人放心,我必办妥贴了。”
他心中暗自抓住了“擅长言辞”和“友人”两个关窍,开始默默圈人。
李笙笙看着他一派稳重可信的样子,心中一片暖意,莞尔一笑,把手中燕窝吃完了。
……
江时洲晌午出了趟门,刚进家门,便收到管家送上来的贺知煜相邀今日“盈月楼共慰一位友人”的信,他拿着信纸,看着贺知煜工工整整的小楷,怔愣了片刻。
他刚游历回来不久,又忙碌梳理成了十余万字的策论,上呈给了皇上,最近倒是有些闲暇。
可是他为何要应贺知煜的邀约?江时洲眼前浮现出在大盛两人一同去听戏的情景,有些一言难尽。
“这人可真有意思。”江时洲一边皱眉一边嗤笑了一声,他发现这贺知煜还真是个神奇之人,竟能想起他来。
“不去!”江时洲想到这人彻底抢走了自己的青梅,仍是有些不悦,觉得自己需得摆出些态度来,他对管家道:“帮我回了他,我不去。”
“好。”管家应了,又道:“不过……还有件事。”
“何事?”江时洲一边问一边往府中去了,他抬眼却发现自己书房之中,早上出门时还开着的镂花窗子关上了。
他素不喜有人未经允许进入自己书房,记得早上出门时还是开着的,问道:“有人进我书房了么?我不在之时不必打扫了。”
管家面色有些为难,讪讪道:“那个……您大姐来了。”
江时洲停住了脚步,面上一片惊色,定定看着管家。
他对自己这个大姐很是头痛,每每见到他便是耳提面命,不止不休。一则劝自己放弃官职归家,二则劝自己早日成亲。他早就把那些车轱辘话都背下来了。
江时洲忽然笑如暖风,对管家道:“我刚想起来自己还没用午饭,盈月楼的珍馐最是怡人,贺大人又诚挚相邀,我不便驳了他的美意,大家都是朋友嘛。”
说完,他便溜之大吉了。
江时洲到了盈月楼,心中轻松,笑意盈盈迈进了贺知煜定的雅间。
里面已坐了三人。一人是贺知煜,见江时洲进来,似乎并不意外,仿佛料定他一定会来一般,平和招呼道:“江二公子。”
一个面生之人正对着他,身着朴素却又有几分文雅。江时洲素来待人和善,冲对方微笑道:“这位便是沈工师吧?我姓江,是知煜的朋友。”
雅室之内还有一人背对着他,听见他言语,扭过头来,冲他粲然一笑。竟是皇上。
江时洲:“……”他不该来。
江时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停在门口。
“江二公子进来呀,”皇上笑眯眯道:“都是熟人了,怎的停在门口呢?”
江时洲勉强挤出个如仲春的冰一般薄薄的笑,走了进来。
他看向罪魁祸首的贺知煜,那人却无知无觉,面无波澜,对自己凑的这一桌奇人十分习惯,仿佛是他大惊小怪。
萧明征自从去了趟侯府给李笙笙的生辰撑排面,便颇觉自己在宫中日日无休操心政事实在疲乏困顿,也想有些喘息的时候,便同贺知煜说有什么宫外的事情可喊着自己。
这日正得了机会,他还没劝解过旁人,跃跃欲试。还提前寻了些法子,据说有一好方法便是让人觉得其实他人过得比自己更惨,就能感觉好些。
“沈公子眉间似有忧色,可是最近有何烦心之事?”萧明征主动出击,殷殷问道。
沈工师兴致缺缺,夹起了块羊肉却只是放在盘中:“也无甚事,便是来到汴京之后,自己在盛京一贯引以为傲的手艺,如今却是在此处水土不服,被许多人说不好。亦觉得浪费了李掌柜提供的金玉材料,十分惭愧。”
“凡人皆有困顿之时嘛,”萧明征安慰道:“沈公子放手做便是。我家中事业,凡是做错件事,莫说是被人说几句不好了,便是背上千古骂名也未可知。”
沈工师奇道:“如此夸张?做什么生意呀?”
萧明征模糊道:“当官的。”
“那确是压力过大了,不好做。”沈工师有些同情他,以为是个知府之类。又转念道:“唉,最近也不知怎的,许也是家中寡母来信,说我弟弟游手好闲,二十多岁仍是不肯学门手艺,我也是烦忧。”
萧明征微笑道:“不过游手好闲些,我家中兄弟可是互相斗得你死我活呢,我就几次差点被亲哥哥害死,有一次还是知煜救了我。”
沈工师奇道:“都说这皇上是个明君,我瞧着这汴京治理的也是十分好,比从前盛京山匪横行强上太多了。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如此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