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说不出口的疼。
他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狭小黑暗的箱子里,全身的骨骼经脉像是被生生碾碎了似的,寸寸断裂。
全身好似遭烈火焚烧和万虫撕咬,像是躯体四分五裂断裂成了无数块,却被被粗线缝合在了一起,遭受着无止境的痛苦和绝望。
就在他忍受不了这股折磨想要任由黑暗将他尽数淹没吞噬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清幽莲香却好像从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传来。
沈墨庭猛然睁开眼睛,一团绚丽耀眼的光芒直直扑进眼底,天花板的白炽灯让他又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只能模糊看见一团黑影缩在他的身边,有些不确定地急声唤道:“墨庭?”
沈墨庭尝试着慢慢睁开眼,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全身,沈墨庭闷哼一声,然而他却顾不得再大的伤痛,双眸看向了眼前他心心念念的人。
宁殊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眸底全是血丝,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看起来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憔悴,她一脸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墨庭,你醒了,真的醒了,你活下来了,你挺过来了……”
沈墨庭感觉自己濒死之时,好像就是闻到了宁殊的信息素才醒了过来,但身受重伤的沈墨庭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看着宁殊眨了眨眼睛。
为了安慰宁殊自己没事,他勉强蠕动着嘴唇,无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很快红灯亮起,有医生鱼贯而入,将半半的床上的沈墨庭团团围住进行检查,守了沈墨庭几天几晚都寸步不离,也没有阖眼过的的宁殊,这才第一次离开了他的病房。
宁岫扶着宁殊在病房门口坐下,劝道:“既然沈元帅已经醒过来了,陛下您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吧。”
宁殊摇了摇头:“没有亲耳听到他脱离生命危险,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之后,病房的悬浮门打开,宁殊立马迎上去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陛下,元帅大人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他的右腿是全身所有部位中受到冲击波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留下了永久性的伤残。”
医生很快说了一堆专业名词,但就算宁殊听不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尽管沈墨庭右腿的伤残让宁殊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但毕竟沈墨庭保住了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宁殊当然不会嫌弃沈墨庭,可沈墨庭这次惨烈的绝处逢生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宁岫看着宁殊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长廊的尽头,脸色阴沉,忍不住上前安慰道:“陛下,您也不要太为沈元帅伤心了,至少他还活着。而且现在的虫族危机解决了,您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照常公布沈元帅的身份,然后娶他……”
“不。”宁殊冷声打断宁岫:“我不会娶他。”
宁岫闻言忍不住抬眸望向宁殊,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压抑。
他像是没有想到之前的宁殊看起来对沈墨庭这么情深,如今竟然会因为沈墨庭一朝残疾就开始嫌弃他。
宁殊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神色淡淡地转过来了头。
宁殊一直等待着公布沈墨庭和她的关系,然后和他结婚生子,但这个时机却不是现在。
她今后当然愿意娶沈墨庭,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殊儿呢?她这几天都没有来过,我想见见她。”
重伤未愈的沈墨庭用微弱的声音问道,眸子里满是期待。
人在生病虚弱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要最重要的人能够陪伴,连强悍的沈墨庭也不能避免。
宁岫怔了怔,放下手里的药剂和滋补的物品:“陛下政事繁忙,等忙完了应该就能来看您,元帅好好歇息便是。”
沈墨庭听见宁殊只是因为公务繁忙才没有来见自己,连忙说道:“没事的,那你不用在殊儿面前提我说的话。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国事为重。”
听见宁岫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身为副官的石翼则开始忙着照料沈墨庭:“元帅大人,您现在想要用膳吗?”
沈墨庭摇了摇头,有些倦怠地望着圆弧玻璃窗之外的寥廓无垠的星空,双眸微微有些失神。
只听见石翼在身侧絮絮叨叨地抱怨道:“咱们都快要回帝都星了,女帝却是个没良心的,您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甚至断了一条腿,却没见她有什么表示,甚至现在好久都没来见过您了,薄情寡义……”
“闭嘴。”沈墨庭再也无法忍受,冷声打断石翼的唠叨:“不许对陛下不敬。”
沈墨庭不容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说宁殊的坏话,很快轻声解释说:“殊儿她只是太忙了,并不是故意冷落我的。更何况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任性到要她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可是……”石翼还想要说些什么,沈墨庭已经皱起了眉:“够了,我想睡觉了,你先出去。”
石翼只能一脸无奈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把房间的灯关掉了,他忍不住腹诽道元帅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愚忠了,明明为女帝付出了这么多,女帝却根本没有正视他的牺牲,反而元帅大人甚至连一句女帝的坏话都听不得。
房舱变得黑暗起来,沈墨庭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空,眼圈不知不觉地变得泛红起来,把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殊儿只是太忙了,才不小心冷落他的。
殊儿不会嫌弃他的腿。
殊儿不会不要他的。
帝国大胜虫族,得胜回朝,星舰群和战舰部队浩浩汤汤的回到了帝都星,声势浩大,场面极其壮观。
身为这次战役中立下首功,杀掉了虫后的沈墨庭更是成为了全帝国人民的焦点,这次胜战也是他戎马半生中最为高光的一战,可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下了星舰之后,石翼推着沈墨庭的轮椅被庆贺的人拥在中间,围堵得进退不得,无数双手伸了过来,企图触摸这位帝国的荣耀战神。
沈墨庭却一脸难堪地垂下眼睛,双手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手柄,骨节泛白。
沈墨庭一向不喜这种应酬的场面,更何况他现在还是这副样子,更是让他觉得难堪和不适。
但很快这些蜂拥而来的人拦截住,前面被清理出来一条通道,宁殊护在了他的身侧,声音冷厉:“都是怎么办事的?沈元帅本就重伤未愈,还让人这些过来,都拦住了。”
沈墨庭眼睛一亮,有些羞赧地低声唤道:“殊儿。”
宁殊看向了沈墨庭,却没有伸手推他的轮椅,只是和他并肩而行:“你重伤未愈,还需要好好休养,今天的晚宴干脆就不要来了?”
沈墨庭怔了怔,乖顺地点头:“好。”
宁殊没有回头地走上了自己专属的悬浮车,沈墨庭却被石翼搀扶着,动作十分艰难地进入悬浮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