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吴楠睁开眼，枕边空无一人，只有一套崭新的女士睡衣。

厨房传来一阵香味，吴楠睁着眼躺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恍惚，她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无限接近于“家”的温馨。

穿好睡衣起身，吴楠被桌上的照片吸引视线，之前被放在抽屉里的照片如今被摆在最显眼处，照片上略显青涩的梁志远笑得很开心，她记得当时镜头外的她也是。

摆放在各个角落的绿植都长得很好，客厅的桌子上还摆着她之前买的花瓶，绿色的洋桔梗很新鲜，一看就是刚插进去不久。

走到厨房门口，梁志远正在两个同时开火的锅旁边忙活，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愣了一下，和自己身上穿的俨然是情侣款。

她敲了敲门，梁志远探出一个头，笑得狡黠：“怎么样？这衣服是不是很适合我们？”

“什么时候买的？”

“早就买了，一直没机会穿。”自从吴楠回来后，在他家第一次留宿，梁志远立刻在网上买了这套情侣睡衣，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今天总算能从衣柜里出来见见世面。

“心机鬼。”

吴楠敲了敲他脑门，梁志远把脸凑过来，得寸进尺道：“楠楠，我想要一个早安吻。”

“可是你那菜好像糊了。”

“哎呀！”梁志远火急火燎地弹回厨房继续忙活，吴楠憋着笑，走到他身后，帮他系好腰间松松垮垮的围裙，随后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开饭前，梁志远握着吴楠的手，表情郑重得像是要宣誓，正要开口，吓得吴楠赶紧扒拉了两口饭，她最怕梁志远在这个时候找她要名分，因为她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但这次她误判了，梁志远摸透了她的脾气，况且俩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能一直待在吴楠身边比什么都重要，他要做的只不过是等待，等她彻底觉得安全了，主动向他敞开心扉的那一瞬间。

“等会儿我帮你把指纹录进门锁，以后你随时都能来，把这里当家一样。”

原来是这事儿……吴楠松了口气，笑道：“好啊，这样我就有两个蹭住的地方了。”

“等会带你去见见我联系的妆造师，如果满意的话就可以定下来。”梁志远给吴楠碗里夹了点菜，“然后我们就去超市买肉，上次你说想吃的红烧茄子、剁椒鱼头、红烧肉、炖猪蹄，我都可以做。”

“一顿哪儿吃得了这么多，就做两三个菜吧，不然多浪费粮食。”

“好，听你的。”

这番对话自然得仿佛俩人真的过上日子了，吴楠的心又柔软了片刻，像是被人用温暖的掌心托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体工学椅。

“你找的妆造师都是圈内的新人吗？”

“不是新人，是刚从另外一个杂志离职的，在这一行干了也有四五年。”

吴楠有些忐忑，像她这种新人摄影师，恐怕使唤不动这种有资历的前辈，“你和他们很熟吗？”

“其实只合作过一次，正好看到他们离职了，就去问了问。”梁志远意识到吴楠在担心什么，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没事的，他们不是难相处的人。”

不难相处？吴楠在心里默默打了个问号，梁志远连 Dora 都能受得了，他口中“难相处”的阈值可不是一般的高。

“你把名字发给我，我问问陆嫣，这两位在不在她的黑名单里。”

“行。”

见到梁志远口中“不难相处”的两位老师后，吴楠有些后悔过来了。

那俩人一见面就上下打量着她，审视的目光实在过于赤裸，视线宛如黏腻的蜗牛爬过的湿痕，看得吴楠浑身都不自在。

“幸会，你就是那个吴楠啊，Johnny 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总算见到本尊了。”一个长发男生率先伸手，看他一头鲜艳的红头发，想必是造型师，吴楠忍着不适伸手说了句“你好”。

另外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没说话，只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搭着梁志远的肩，把他按到座位上，压低声音却刚好让所有人听得到，“你小子原来喜欢这样的啊？”

吴楠站在一旁，脸色微冷，这种被当一盘菜挑挑拣拣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梁志远没想到场面会变成这样，立刻弹起来站在吴楠身后，“咱们还是聊工作吧，这位是吴楠，你们有什么要探讨的可以现在聊。”

“这是我的作品集，很久之前的了，懒得更新，你将就着看吧。”长发男生丢过来一个 U 盘，吴楠打开电脑看了看，他几年前就已经合作过当红的明星，手艺确实不错。

那女生就更简单直接了，她打开自己朋友圈置顶，全都是自己给别人化过的妆，一张张看下来，吴楠也很满意，只是……

“两位老师都很优秀，但我这边刚起步，恐怕给不到你们想要的价格。”

“钱不钱的倒也无所谓，毕竟有 Johnny 在，我们纯当帮忙了。”长发男生冲梁志远抛了个媚眼，梁志远似乎早就习惯了，瞪了他一眼试图制止。

帮忙？碍于梁志远的情面，吴楠强忍着嘴角的冷笑，她承认，自己是个新人摄影师，但是这话里话外摆的高姿态让她十分抵触。

聊了半个小时，他们甚至没有问过接下来的工作内容，也没有聊过摄影风格相关的话题，张口闭口就是“看 Johnny 的面子”，如果现在答应合作，正式开拍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冲突。

她确实没有信心能和这两位颇具实力的“大前辈”心平气和地沟通。

“我再考虑一下吧。”吴楠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梁志远有些不解，明明她刚才对这俩人的作品都很满意，“不现在确定吗？”

“我有事先走了。”

吴楠好像没听到梁志远的疑惑，背起包就转身离开，梁志远追到走廊里，拽着她的手腕，试图再争取一下，“他们的水平真的很不错。”

“我知道。”

“那为什么？”梁志远想不到吴楠拒绝的理由，眼看陆嫣的拍摄迫在眉睫，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会拒绝，“就因为他们说话不太好听吗？但是 Dora 你都能忍……”

“可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吴楠脑中突然闪过 Keith 执意去拍那张照片的瞬间，她忽然就懂了他的坚持，没有人能毫无波澜地接受居高临下的帮助，以及他人肆无忌惮的审视。

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借着梁志远的人脉出头，那她以后拍的每张照片就要打上这个烙印，以前还不觉得，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如此亲密，这份被自尊包裹的骄傲就逐渐浮现，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却又难以启齿。

况且这俩人是梁志远的朋友，她在背后说什么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