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理这回笼觉睡得并不踏实，七点的闹钟还没响，他就提前睁开了眼，刚开门准备去吃早餐，梁志远就顶着俩发青的黑眼圈拦住了他。
“陈哥，我要辞职，今天就走。”
“大清早你发什么疯？”梁志远没说话，直直地盯着他，陈助理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正色道，“想走就走，你真把公司当自己家啊？别忘了，你签了五年合同，想辞职至少提前一个月说。”
“那我要休假，越久越好。”
“我先看一下你接下来的行程……”
“别看了，还差一个没拍，让 Finn 替我吧。”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知。
自打共事以来，梁志远连迟到早退都从未有过，陈助理抱着胳膊，仿佛第一天认识梁志远，问：“要是我不同意，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旷工？”
“可以吗？”梁志远眼睛倏地亮了，这法子也可行。
“腿在你身上，我总不能捆着你，你想清楚后果就行。”陈助理摊了摊手，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同事，他都只能言尽于此。
“谢谢陈哥。”
作为今天第二个被敲门声迫害的人，江米米没有陈助理那么克制，拉开门一看是梁志远，这些天憋了一肚子的气全都化作起床气，劈头盖脸地朝他招呼了过去。
好在梁志远早有准备，拿着楼下便利店买的包子堵住江米米的嘴，问：“吴楠人呢？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还不回我消息？是不是又跑了？”
江米米叼着包子，咬了一口，是她爱吃的麻辣粉丝馅儿。
吃人嘴短，想到大学时候梁志远常常帮吴楠和她带早餐，她的起床气消了一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细数他的罪状。
“你说说你，在 Keith 那条澄清的文章下面添什么乱？原本大家只是骂她没有职业操守，这下好了，连感情史都要造谣了。”
“我总不能看着她被造谣吧？”梁志远有些心虚，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即便是造谣，那也该是我的名字跟她摆在一起。”
江米米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她实在无法理解梁志远的脑回路，也就吴楠能受得了他。
“我看你不是蠢，是真有病。”
“对，我有病，如假包换。”梁志远点头如捣蒜，又把话题绕回吴楠身上，“所以她在房间吗？还是又跑山里去了？”
“不知道。”江米米双手撑着门，梁志远也不好硬闯。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她在一起，但你相信我，这次真的不一样，我已经失去她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原本只想卖惨博同情，谁知说着说着，梁志远居然真的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落，“算我求你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连你都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老师，你就告诉我吧，她到底去哪儿了？”
母胎单身二十五年的江米米哪儿见过这阵仗，拿着包子不知所措，磕磕巴巴道：“你，你，你先别哭了！”
这会儿正是邻居买菜回来的时候，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梁志远嚎得更大声了，江米米这下真的慌了，脸比手里的包子都烫，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先闭嘴我就告诉你！”
“好。”梁志远立刻收声，不慌不忙地用指尖抹掉眼角的眼泪，得逞地笑了笑，“说吧，江老师。”
“定位发你了，你最好现在就滚过去。”
再多说一句江米米都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她摔上门，听到门外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幽幽地叹了口气，希望梁志远没有骗她，这次真的会不一样。
雪山下的营地里，吴楠正摆弄着新买的相机和三脚架。
“上次你走后，我以为你马上就能回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一位扎着长辫子的男生坐在吴楠旁边，看着她调试参数，“这些都是你新买的？”
“对啊，上次在河里摔倒，全都坏了。”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吴楠退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所有的钱买设备，把那趟半途而废的徒步路线走完。眼前这人就是上次带她的向导，年纪比吴楠还小些，但大家都叫他“次仁大哥”。
“今天这个天气，恐怕明早拍不到日照金山。”
“没事儿，我可以多等几天。”见他一直打量着自己的设备，吴楠来了兴致，“次仁大哥，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拍几张照片吗？”
“我可以吗？”
面对镜头，次仁笑得有些局促，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
“相信我，你上镜很帅的。”
吴楠这话一点也不作假，比起梁志远那种训练有素的专业模特，素人模特虽然难拍，但身上总有种直击人心的朴拙，尤其是次仁这种极具民族风情的长相，镜头会放大他的魅力。
“看我左手指的方向，对，下巴再抬一点点。”
“往前跑，步子迈大一点。”
……
吴楠手把手地引导着，指令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就差自己上去摆动作让次仁跟着学了。
由于经常在户外带队，次仁皮肤黝黑，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小雀斑，总让人误以为他的年龄比实际更大些，唯独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珠又黑又亮，像高悬在雪山顶上的月亮。
吴楠原本只想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但每当透过取景框看到那双眼睛，灵感就源源不断地涌现，雪山都成了背景板。
拍完后，吴楠在相机上粗筛了一遍照片，随后把照片导到手机上开始修图。
次仁从包里翻出一把牦牛肉干，挑了根好嚼的递给吴楠，说：“累了吧，吃点牛肉干，我从家里带的。”
“谢谢。”
一根牛肉干吃完，图也修完了，吴楠满意地笑了笑，征求次仁同意后，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摄影账号上，这才发现腮帮子又酸又疼，想张大嘴巴都困难。
次仁坐在一旁，看到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习惯就好了。”
“不习惯就是不习惯，不能强求。”
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光听声音，吴楠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抬头，梁志远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