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千站在那里,伸出的手忽然就被晾住了。他皱着眉头打量着他们两个人,这个氛围怎么这么奇怪,特别是迟弥,怎么还盯着个身份证不放了,“干嘛呢。”
迟弥被吓了一小跳,发散的思绪被猛地打断,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像是在遮掩慌乱似的,故意慢吞吞地把身份证放过去,“喏。”
“要什么样的房间?”
“跟我一样的就行。”
周新千点点头,“二楼同格局的那间行吗?”
林颂闻言身子往前凑了些,手越过迟弥的肩膀搭在了台面上,他微低下头问道:“你住几层?”
“你别问这个。”迟弥小碎步地往旁边躲了躲。
“那就这个吧,麻烦了。”林颂不想为难迟弥,现在逼紧了孩子要逆反,得一步一步顺着毛来。
给了房卡之后迟弥推了推林颂的肩膀,“你先上去吧。”可他看了看林颂的周围,发现空空如也,他微微瞪大了双眸,“你没带箱子吗?”
好像他刚刚上车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拿。
林颂却不以为意,“没事,日用品我可以叫个外卖。”
“这里没有外卖。”迟弥有些着急地说。
“啊...”林颂笑了起来,“那怎么办?我东西全在车上。”
“谁让你不记得拿!”迟弥想教育教育林颂,刚想张嘴,却倏地把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已经没有身份跟他说这些话了,迟弥后知后觉地意识道。
“那我去你那借点东西。”林颂伸手勾了一下迟弥的指尖。
“可是...”
“不用。”刚才一直沉默的周新千这时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客气地笑着,“民宿里有全新的洗漱用品,浴巾内裤都有一次性的,浴袍也是消过毒的,衣服的话明天可以回车上拿。”
迟弥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林颂在听见周新千的话之后,神情明显冷了许多。
“那这里的服务还挺周到的,谢谢了。”林颂转过身抬头看向周新千,“我先住一个月,房费是现在结吗?”
周新千扬了一下嘴角,“你是小迟的朋友,所以晚点结也没关系。”
这话说完,周新千就从前台走了出来,他毫不见外地拍了一下迟弥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点暧昧,“走吗,我今天路演,你不是说要帮我选曲吗?”
迟弥转头看着周新千,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
明明说的是为乐队选曲听听看适配度,好让迟弥更加了解他们的风格,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不是个味儿呢?
目光相接的几秒钟里,迟弥从他的神情里可以看出来,对方似乎是猜到了自己和林颂不只是朋友。
不管是出于好心的帮忙还是其他的什么,这对于迟弥而言确实是一个好方法,可以让林颂误会他跟周新千的关系,甚至不需要正面承认,林颂光是看见自己跟周新千走掉,抛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这都足以让林颂心里落下个疤。
可是迟弥不想这样,他不想让林颂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伤心,即使分了手,即使他们各自都可以追求新的感情,但也绝不是以这种方式逼林颂离开。
别说林颂会受不了了,就连迟弥自己都不行。
“晚点吧,你们三个先按之前的曲目练吧。”迟弥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林颂,“我先把我朋友安顿好。”
周新千没想过迟弥会拒绝自己,一时间神情犹豫了起来,他来回的看着两个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也不需要安顿什么,林颂什么东西也没带,迟弥就过去陪他看了看房间,这期间他们仍是一句话不说,直到迟弥要走了,林颂才忽然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迟弥。
“林颂。”迟弥小声地说:“不可以这样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仿佛是在提醒谁,但声音太小了,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瘦了。”林颂的拥抱比之前更加用力,“感觉我都能抱你两圈。”
迟弥低着头,盯着林颂泛起青筋的手背,偷偷地隔着空气碰了碰,“也没这么夸张。”
林颂没应声,手渐渐的松了力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迟弥腿都站酸了,他忍不住动了动膝盖,林颂这才放开他。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晚点再聊。”迟弥挣脱了林颂的拥抱,往前走了几步。
林颂没让他走成,拉住了迟弥的手腕,“聊什么?”
迟弥低着头,硬着头皮地说道:“就聊一些之前没聊完的啊,我想把我当初的想法再好好跟你讲一遍...”
“那聊完呢?”林颂问他,“聊完还是会分手吗?”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分手了呀。”之前没让林颂听见的话又从迟弥的嘴里说了出来,这话跟刀子似的,迟弥感觉自己的口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未曾料想,林颂的反应比迟弥的还要大,他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刚才所有佯装的一切冷静自持都变成了虚壳,被迟弥一句话就击溃到粉碎。
“我没同意,也不会同意。”林颂声音一高就变得断断续续,听起来像是卡了壳的磁带,“分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小弥。”
迟弥刚想反驳的话陡然卡住了,他的双睫翕动着,惊慌地指了指林颂的喉咙,“你的嗓子怎么了?”
林颂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伸手握住了迟弥的指尖,像是生怕眼前的人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一般,他攥得极紧,“为什么不能等我好起来再提,因为怕我不让你走吗?”
“我没有...”迟弥摇着头,说着完全相反的话。
“是。”林颂苦笑着,“要是我好了,我是肯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但你不等我就走了,一走就是两年半,换了手机号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你,这世界这么大,你让我怎么找你呢。”
迟弥往后退了退,后背抵住了房间门,他扭过头,躲开林颂的视线,“我没让你找我。”
“我不可能不找你。”林颂捏住了迟弥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望着林颂的眼睛,他的双目通红,眼里的情绪像是化作了实质,掐得迟弥喘不过气,“没有你我就跟丢了魂一样,跟一具行尸走肉没区别。我总在幻想你哪天会突然联系我,无论怎么样,至少让我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朋友吗?钱够花吗?”
“可我去你爸家里等,去你妈那里找,你的朋友我挨个问过去,结果一点消息也没有。”林颂第一次在迟弥面前掉下了眼泪,迟弥望着他不敢置信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想抬手擦去,可林颂却一点不让他动弹,仿佛只要把眼前的人禁锢住,他的小弥就不会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