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向来谨慎，一般不会对身边人下手，又总是将被拐卖的儿童卖到比较远的外省，因此多年来一直逍遥法外，没人怀疑过他。

“还有一件事……”陆长龚沉默片刻，又低声补充：“为了减刑，他还供出了一件事……当年，是你的养父母主动找到他，出钱托他‘物色’一个男孩儿。”

正因为孟家夫妇要得急，张瘸子才违反了自己的“原则”，破例对邻居下手，趁着樊淑荣外出，偷走了年幼的孟向远。

“张瘸子还交代……”陆长龚瞥了一眼孟向远攥紧的拳头，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后来你养父母生下亲生儿子后，又找到了张瘸子，想再次转手把你卖了……不过由于价格没谈拢，才作罢了……”

樊淑荣听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苦苦寻觅二十多年的儿子，全家都牵挂的孩子，在人贩子和买家眼里，竟然像一件货物一样，可以随意地买卖。

陆长龚不之前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没怎么提及孟向远在养父母家的遭遇。

可即便只是这几句话，樊淑荣也彻底明白了她的儿子这些年，从未被买家善待过。

“儿子，是妈对不起你！”樊淑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都怪妈当时没有看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樊淑荣都不敢想象，儿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难怪他会养成那样闷声不响的性格。

看到樊淑荣跪下，几人都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她起身，却死活拉不动。

陆长龚轻轻地叹口气，松开了手，他知道，这些年妻子的内心一直被愧疚包围着，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孟向远心头一震，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跪下，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妈，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错。”

要怪，也应该怪该死的人贩子和买家。

孟向远原以为，这声“妈”回很难叫出口，可不知为什么，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模样，一股心疼涌上心头，那两个字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也许，这就是俗话说的血浓于水吧。

樊淑荣听到这句等了20多年的妈，颤抖着抱住孟向远痛哭起来：“小远，我的儿子。”

陆家其他几人见状，也忍不住抹起来眼泪，陆瑶和陆骁现在都记得弟弟被偷了以后母亲的状态。

不夸张地说，要不是找回了弟弟，母亲怕是死了都闭不上眼，幸好老天保佑，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了。

等几人情绪稳定下来后，孟向远才扶着樊淑荣在沙发上坐下。

他转头看到了一边的陆长龚，低声喊了一句：“爸！”

妈都叫出口了，叫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感觉没有那么别扭了。

“唉！”陆长龚红着眼眶重重应了一句，“儿子！”

听到孟向远这么叫，林佳意自然也在陆家人期待的目光下，改口叫了爸妈。

＊＊＊

等几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后，陆长龚再度开口道：“儿子，还有件事儿……按照张瘸子的供词，是你养父母主动找到他要求拐卖儿童的，而且后来也有想拐卖你的想法，已经构成了犯罪。”

他见孟向远面无表情，顿了顿继续说：“按照规定，安城警方会联系桃源县公安局逮捕他们，依法追究他们的犯罪行为，正常来说，很有可能会被判刑。”

“当然……”陆长龚继续道，“咱们也可以不追究。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这事儿怎么处理都由你决定，毕竟他们……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樊淑荣也握住儿子的手，努力压住哽咽的声音：“儿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有意见，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买家和人贩子害他们母子分离20多年，她自然是恨不得把对方剥皮抽筋。

但是陆长龚说得对，他们好不容易找回来儿子，不愿意让他为难一点儿，如果他真的想谅解买家，他们也会尊重他的。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看着孟向远，等着他的答案。

孟向远沉默良久，终于抬起了头：“犯了罪就应该付出代价，我没有什么意见。”

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一丝犹豫的话，那今天亲眼目睹了失去孩子对一家人造成的伤害后，心里最后那丝心软也消失殆尽了。

“好。”陆长龚点点头，“那我这就联系安城警方，让他们依法处理。”

陆长龚打完电话从书房出来后，环视着客厅里的众人，缓缓开口：“现在，我们该商量商量，怎么把向远正式认回来了。”

孟向远是孟家小儿子的事儿，如今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肯定早晚要对外公布的。

从感情上来说，陆家人肯定是想把孟向远早点认回来的。

不过，这事儿涉及到孟向远改名字、迁户口，还有修改档案等一系列问题，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起来改名字，孟向远原来的名字叫做陆远，跟现在还是挺像的，所以刚刚樊淑荣叫起来“小远”才那么顺口。

如果要改名字迁户口，也不难。

等到孟家夫妇被判刑以后，公安局官方那边正式公布了孟向远的真实身份后，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他的户口迁过来了。

“主要是部队里档案的问题……”陆长龚眉头微蹙道。

什么时候修改孟向远在部队的档案，以及正式向外公布，这是个问题。

孟向远刚从西北军区调到首都军区，还这么年轻，本来就有不少人不服。

甚至有些闲言碎语，孟向远是靠关系才走到这一步的。

孟向远还没在首都军区站稳脚跟，如果马上公布他的身份，难免会让人非议，说他是因为父亲是陆长龚，才能调到首都军区的。

甚至可能会有人恶意举报，对孟向远更改档案造成影响。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