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宴喂周父喝粥,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时不时还夹起一筷菜送到他嘴边。然而,周父对那碗鸡蛋羹一口也未尝。
周宴宴焦灼地劝说道:“爹,您不吃鸡蛋羹能早点好起来呢?将来我还要出门打拼,不能总在家里守着您,娘亲还得忙里忙外地照顾小小和冬瓜。难道您忍心让我们全家人都饿着肚子,眼巴巴地盼着您康复吗?”
尽管这些话有些直来直去,甚至有些不留情面,但周父深知,女儿只是心疼家里的每一个人。他自觉已是个无用之人,认为吃好的东西只是浪费。
周父尴尬地低下头,避开女儿的视线。
“爹,您不就是失去了一条腿吗?您还有双手,等您康复了,我给您做副拐杖,您还是可以行走自如,还是可以帮家里分担些重担的。可您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只会让全家人更加心痛,真的不值得。”周宴宴的话虽然尖锐,却如同一记重锤,敲打在周父的心上。他怔怔地望着周宴宴,孩子都这么坚强,他又怎能继续消沉下去呢?
周宴宴见周父眼眶微红,她放软了声音,给周父喂了一口鸡蛋羹:“等爹的身子骨硬朗了,能够自由行动,我一定帮您找份适合的活儿,让你感受到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只有你快点好起来,我才能放心地出门打拼,为家里多挣些钱。”
“宴宴,你心里到底有个什么打算?”周父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好奇地问道。
周宴宴微微摇头:“具体的计划,我
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但我知道,我们不能一味地守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我们肯去尝试,肯去努力,总会找到一条属于我们的出路。”
实际上,她早已在心中筹划好了一切。前世她便擅长各种手艺,特别是在面食制作上,如今虽无店铺,但她可以从街头摆地摊开始起步。你看那些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摆摊卖地瓜、烤番薯的人们,他们不也照样过得风生水起,活得有滋有味吗?
夜幕尚未降临,盛夏的傍晚,万花争艳,正是生命盛放的时刻。
周宴宴忙完手头的碗盘,迈向院子,准备清洗刚换下的尿布。突然间,她的视线捕捉到门口的一道瘦削身影,她身形微微一滞,随即站起:“祖父。”
周老爷子,身着一件补丁斑驳的长衫,岁月在他的脸庞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望院内。他的眼神落在周宴宴身上:“宴宴,你爹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
深知祖父心中的忧虑,周宴宴在衣服上拭去手中的水渍,走向门口:“祖父,您放心。爹虽然失去了左腿,但人还健在,只要他能安心休养,一定能够康复如初的。您就别再为这事儿操心了。”
周老爷子叹息着,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依旧在院中徘徊,似乎想要透过紧闭的窗户,看一眼儿子。
然而,黄昏已至,家中的小婴儿畏惧风寒,窗户早已被严实地关上。
在周宴宴的记忆中,周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周忠天,依旧居住在村里,也是个农民工来的。二儿子便是周父,分家之后,周老爷子和周老太太便随长子同住。
还有个小女儿周淑兰嫁去了隔壁村,丈夫是个木匠来的,小日子也过得不错。
回想起未分家前,一家人曾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当年周父与李氏的婚事却成了家庭矛盾的导火索。周老太太对李氏的怯弱性格颇为不满,对这门亲事坚决反对。
但周父却对李氏情有独钟,坚决要娶她为妻。这令周老太太大为恼火,她放下狠话,若周父坚持要娶李氏,那就必须分家,而且她绝不会出一分彩礼钱。
当年的周父年轻气盛,毅然决定分家。他自己在村中建起了一间简陋茅屋,将李氏迎娶进门。
周老太太因为多次尝试都未能让周父改变主意,终因气急败坏而病倒,不久后便含恨离世。这一悲剧深深烙印在周老爷子的心头,他每每思及,都忍不住痛骂周父的叛逆与不孝,认为若非如此,老伴或许还能多享几年天伦之乐。因此,他愤然发誓要与周父断绝父子关系,甚至严令其他儿子不得与他相认。
这些年过去,周父心里也充满了悔意,然而逝者已矣,他只能尽力避免出现在周老爷子面前,以免再添他的怒火。
如今周宴宴已经八岁了,再深的隔阂也理应逐渐淡化。今日得知周父竟遭遇狼袭,腿部受创严重,周老爷子在家中辗转反侧,心绪难平。夜幕降临,他终究无法抑制内心的担忧,决定亲自前往探望。
毕竟,血浓于水,纵使曾经因老伴离世而心如刀绞,但周老爷子又怎能真的割舍下这份骨肉之情呢?
“祖父,要不您进屋稍作休憩?爹爹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周宴宴轻声提议。
第4章 彻夜难眠
周老爷子收回远眺的目光,轻叹一声,“罢了,不必了。”他话语间,手中递过藏着的钱袋,“家中光景不甚乐观吧?这些银子,拿去为你爹置办些药物吧。”
周宴宴接过那沉甸甸的钱袋,只觉其中的银子重如千钧,“这银子,我不能收。爹要是知道了,只会更加自责。”她心中早已明了,周父多年来对于无法尽孝的愧疚之情。老父亲健在,却未能承欢膝下,尤其是周父自己为人父后,更能体会到当年父母的艰辛与不易。
然而,周父却无法回报那份深厚的养育之恩,心中的痛楚可想而知。
“收下吧,照顾好你父亲,我该走了。”周老爷子语毕,又望了一眼那简陋的茅屋,随后转身,缓缓离去。
周宴宴紧紧攥着手中的钱袋,眼神追随着周老爷子渐行渐渐远的背影,思绪万千。而她的邻居慕婶子,则带着满满的好奇心,伸长脖子越过围墙的界限,窥探着周宴宴的一举一动。
“宴宴啊……”慕婶轻声地唤着。
周宴宴闻声转过了头,一眼便看见了慕婶,“慕婶,您也在啊。”
“方才走过去的那位,莫不就是周老爷子?”慕婶子是一个略显瘦削的妇人,但与瘦骨嶙峋的李氏相比,她的肤色显得更为白皙且充满生机。
周宴宴微微颔首,“正是。”她再次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钱袋,心中默默地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向周父提及这件事。
“唉,说起来,周老爷子终究还是惦记着你父亲的。”慕婶轻叹一声,然后话锋一转,她抬起手臂,递过一个篮子,上面还盖着一块布。“来,这点小玩意儿拿去,给你们一家子换换口味,别嫌弃东西少啊。”
“慕婶,这我真的不能收……”周宴宴今日已然收了不少东西了,此刻心中涌动着满满的暖意。
“快收下吧,我家里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儿等着我去忙呢,我得赶紧回去。”慕婶催促着。
周宴宴也没来得及查看篮子里是什么,接过篮子后便向慕婶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慕婶。”
“别客气,就是点小意思,我走了哈。”慕婶说罢,便转身快步消失在墙角的转弯处。”
周宴宴提着篮子和钱袋子进了屋内,李氏见状,心生好奇,遂问道:“宴宴,你刚才跟谁说话?”
周宴宴轻掀帘子,步入屋中,目光瞥向一旁正出神的周父:“方才祖父来过一趟。”
一听到“祖父”这两个字,周父顿时精神一振,他转过头看向周宴宴,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你是说,你祖父刚刚真的来过了?”
周宴宴颔首,将那钱袋子搁置在炕沿一侧:“祖父给我的这些银子,我并不想要的,但祖父执意要给我,我也没有办法。”
周父瞥了一眼那钱袋子,眼中立刻泛起泪光。
李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宴宴,你怎么不挽留祖父,让他进屋坐坐?”
周宴宴微摇首:“我尝试了,但祖父执意不肯,只留下这钱袋便离开了。”言罢,周宴宴拎起钱袋,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周父和李氏独自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击。
透过半掩的门帘,周宴宴的目光落在灶台上那篮子的食材上,她轻声道:“慕婶又送来一篮子食材,她的好意我都记在心上了。日后,无论是收了什么,还是欠了什么,我都会一一还上的。”
房间里,李氏的哭泣声愈发清晰,而周父的愧疚则如同巨石压心,哽咽声在屋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