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宁也知道这种谈话轻易不会被人打扰,但她现在就是不懂事啊,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人哪顾得了这么多。“我有点想他,李叔能不能帮我传个话,让意泽来陪我?”
李叔看着方清宁的样子好像她疯了一样,方清宁由得他看,过一会他恍然大悟,可能以为方清宁得了产后抑郁症,这样她性格大变就能解释得通了。
“小方,意泽在C市不一直在陪你吗?也要给点时间让他和家人在一起。”他在陈家做太久,还是有资格倚老卖老说几句的,半开玩笑缓和气氛,“我这就去看看他们谈怎么样了老爷子也惦念着你的,刚还让我把你叫来一起喝茶。”
几乎全是屁话,方清宁打包票李叔一转身就自个儿忙自个儿的去了,绝不会去书房传话的,她要盯牢他,“好啊,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李叔没得办法,带她上了二楼西翼,这边家里来客人一般都是锁起来的,免得老爷子的书房被小孩乱闯。李叔刚开门进去,就看到书房门打开了,陈父和陈意泽一起走出来,房间里还传来老爷子的咳嗽声。
方清宁对陈父点头笑笑,人前招呼的时候她还是跟着叫爸爸的,不然那太尴尬了,人后就懒得搞这套,张开手臂直直走向陈意泽,搂着他撒娇说,“我都有点想你了。”
陈意泽表情还不错,看着不像是刚被骂一顿的样子,轻松接着她,还开玩笑说,“有多想?”
方清宁探头往书房看一眼,刚好和老爷子对个眼,她吐吐舌赶紧把脸埋到陈意泽肩膀上,“好想好想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好不好?”
陈意泽就这样紧紧搂着她往下走,没搭理别人,“好啊,想吃什么?早上我就让你多吃点。”
他们经过李叔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是有人刚抡起大棒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陈父较有城府,只是眉头微皱轻轻摇头。方清宁看在眼里心想老爷子和陈父肯定对陈意泽很不满意,不知道他刚才在书房里受了多少罪。
活该!
她应该幸灾乐祸,绝不能心疼他,这不都是自找的吗?他要老老实实当他的霸道总裁,现在估计早就美人在抱了,而且还是个非常符合国人审美的迷失精灵白瘦幼。
方清宁是还想着要作他的,就是要在他情绪低潮的时候雪上加霜,让他受不了她的幼稚和需求,但她真的好容易反复横跳,接下来整个晚宴都没做什么不得体的事,在人前还是给二房留足了面子。回别墅之后又张罗着给先生放水洗澡,一手承包了宝宝的安顿问题,叮嘱保姆宝宝刚换环境,今晚可能会哭,需要格外注意。
成套监控没带回来,但BB对讲机是有的,网络摄像头她还是带了几个,和保姆、赵管家叮嘱了半天,回房已是九点多,方清宁匆匆洗澡出来,陈意泽在床上等她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没有上床,而是打开连门,钻到女主人房里,又敲敲门,伸个头出来轻声问,“意泽……”
那五年婚姻里,只要不是她经期,方清宁都会来问一下,其实有时她也没状态,或是知道他很辛苦,但她是觉得如果偶尔问偶尔不问,反而制造出焦虑感,可能妨碍他睡眠。他的回应一般也都充满敷衍的气息,有时候嗯一声,有时候就只是招招手叫她过来。这一幕实在是重复太多次了,以至于现在她觉得很穿越,话没说完就笑场了,他也笑起来,下床把她打横抱着扔到床上,“今天好累。”
说来是累的,早起到现在才歇下,方清宁还以为今晚就不做了,不禁大为诧异,结果陈意泽话还没说完,“就做一次就睡好不好?”
她是一次不做也可以,方清宁哼哼着挪来挪去,“爷爷今天骂你了吗?”
“交流得比较激烈。”因为提到男性长辈,陈意泽没再摸她,“爷爷明天应该就不去百日宴了。”
今晚老人家也就是露面一会儿就上楼了,不过家宴没什么讲究,老爷子也好静,大家都没在意。方清宁愣了一下百日宴是老爷子发话他们才回来搞的,结果人不露脸,健康没问题,家里人也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瑞鹏一期结束之后,正是他更上一层楼的好机会,老爷子甚至可能考虑将陈家的几项支柱产业试着交给他帮助打理,结果他花了一年多时间,先去美国再回C市安家,手里在做的只有一个瑞鹏二期,老爷子说不失望是假的。方清宁之前也有想到这次百日宴可能是陈家希望陈意泽回归正规的信号,不过这种事她就算再期待也不好插手,老爷子和陈父都不是齐贞爱,被她随便忽悠几句就开始玩什么家族反对的狗血梗。只能任由发展,看看那边什么时候沉不住气。
陈意泽会承担家里压力她是想过且期盼的,可这会儿成真了她又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酸疼,那两个老东西有什么资格对陈意泽指指点点的,他从小基本也等于是保姆带大,听陈母提起往事没觉得长辈提供多少亲情。
方清宁自己都觉得自己也太反复横跳了,但还是忍不住把陈意泽压到自己胸前,慷慨提供母亲怀抱,“有说什么吗?”
“家里想把锦湖在亚洲和南美的业务都交给我,被我回绝了。”
锦湖是陈家在粮油贸易这块所有布局的总称,近年来涉足糖类贸易,在巴西分公司也是蒸蒸日上,陈意泽如果接手锦湖,还要兼顾瑞鹏二期,至少有两年是不可能着家的,行事历应该是按小时来分。基本上,霸道总裁都很忙,胃出血倒是不至于,但一天跑三四个城市是常态。陈意泽现在这种生活与权力几乎是不可并存的。大部分霸道总裁在他这个年纪都是007,和成龙一样会搞不懂自己小孩到底读小学还是初中。有一些会在几个重点城市置办温柔窝,提供方便的解压渠道。所以他们也很喜欢政治联姻,大太太懂事不会计较外面的小星,自己也能找点乐子,把家里照顾好,孩子带好,不会有多余的幽怨情绪,影响难得回家时的天伦之乐。
方清宁之前也盼着他忙起来,她会有更多机会作他,逼迫他在工作和她之间选择,可这会儿想到陈意泽如果接了锦湖,又觉得不能接受,该找什么借口来说服自己接受这‘不能接受’,一时也找不到,她这会儿主要在心疼陈意泽,“瑞鹏二期怎么说,还愿意提供资金吗?”
“那是当然,有钱为什么不赚。”陈意泽笑了一下,“就是让他们失望了而已。”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轻轻梳过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皮,又轻轻刮擦他下颚,有一点胡渣了,“意泽……”
“嗯?”他半闭着眼,枕在她胸上,一副恬然享受的样子,方清宁也猜不出他现在的心情。他从小背负着家长的期望,也做得很好,对将来陈家的发展应该是有一些见解和期许的,但同辈还有好几个能人,错过锦湖这个机会,将来掌舵陈家的希望可能就不大了。
“值得吗?”她问,语调有些复杂。
他笑了,偏过头轻啃她奶头一口,“接了锦湖哪有时间陪我老婆。”
方清宁说不出自己是希望他接还是不接,搂着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陈意泽,他那张俊脸一半都压在她乳沟里,能看见的那只眼这会儿专注地望着她的奶子,她觉得自己像是褒姒妲己,用肉体迷恋陈意泽春宵苦短不早朝。
再追问似乎是在索取甜言蜜语,但她现在不想听,她现在倒宁愿陈意泽对她坏一点,方清宁心里很乱,找了个话题问,“他们会不会把给宝宝的基金收回去?”
“这个倒说不定是会的,老爷子给宝宝的基金还在办手续,没那么快到位。”提到宝宝的资产陈意泽稍微正经点,支起来把她反拥在怀里,“但这也无所谓的,宝宝能继承的已经够多了。”
方清宁成功的天使投资那笔就赚了不少,爷爷给的信托,她自己就好几亿,陈意泽的身家最近也给她打理,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十几亿是有的,这些钱要办大事做不到,但光是一家三口生活足以花到地老天荒。更何况他们都不是奢侈的人,她嗯了一声,手指在陈意泽胸前画圈圈,现在谈起宝宝她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突然间就变成妈妈了,有些事情会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我希望宝宝的金钱观和我差不多。”
生活在豪门,很小就学着和钱打交道,反倒都看淡了,不像是暴发户谈恋爱,80%篇幅和钱有关,钱带来的特权,女主对钱的惊叹,描写奢侈品都要花大量笔墨堆砌品牌名字,这一身衣服多少钱,钱让别人的态度有了怎样的改变。事实上再有钱也一样有天灾人祸,世界对他们来说依然不可测,老钱家的小孩要么完全忽视钱,没有概念,只专注生活中能让他们感兴趣的寥寥物事,要么热衷改变世界,钱在其中扮演一些角色。
方清宁是觉得花钱的习惯该和自己赚钱的能力匹配,她善于用钱却不执着于自己血缘能继承到的财产,如果不是陈意泽上辈子把她关起来她都难以求主,估计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那么一支金额庞大的基金。归根到底,钱只是一种被发明出来的概念,这概念远不足以改变物质世界的客观规律。
陈意泽是了解她的,她不需要说太多他也明白,嗯了声,“给他平台就足够了,喜欢过怎样的生活他可以自己选。”
他们再边缘化,良好教育加事业起步平台还是能给到的,方清宁也觉得什么都来得太容易其实会摧毁一个人生活的乐趣,她问陈意泽,“那你喜欢过怎样的生活?”
她喜欢过的生活他是知道的,无非就是阳光沙滩、醇酒美男、高清电视、游戏小说,陈意泽说,“我以前觉得我会过的就是接掌锦湖的生活,大概25岁结婚,娶个合适的妻子,然后忙到40岁,有几个小孩,40多岁差不多可以接掌家族了,爸妈和爷爷都觉得这是我生活最理想的样子,当然,爷爷对好几个孙子都有这样的期望。”
“合适的妻子是指贞爱吗?”她敏感地问。
“我没和她结过婚,我不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是很合适的妻子。”
他求生欲很强地回答着,在她指责的眼神中更改说法,“在十几岁的时候,心目中她是那种合适的妻子,门当户对,长得漂亮,性格好,也……这些就足够了。”
这些点方清宁也能对得上,她做陈太太还是做得很好的,她抬起头哼一声,也猜的到陈意泽吞下的话是什么,也有一定感情基础,他们从小认识肯定存在感情。“那你现在不去锦湖?”
“现在不一样了。”陈意泽搂着她轻声说,“以前对这种生活没有意见,也觉得这是应该做的,这条路基本上能满足所有人,当然我也会得到很丰厚的回报。”
陈家的主导权代表的不仅仅是天文数字的资产,还有全世界依靠陈家为生的人口形成的强大势力,这种影响力不是金钱能完全概括的,陈意泽的回报当然会非常丰厚,“但是,事情后来发生了改变。”
“虽然你可能会很抗拒,甚至觉得很荒唐,这并不是你的理性想要的,你没有任何理由屈服于这种突然的改变,尤其是这种改变会严重打乱你的规划,改变你的性格,你会因此完全不像是以前的自己,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理想都会发生变化。”他对她说,“可能还会憎恨那个让你改变的原因,也可能锲而不舍地和这种改变斗争,想要回到原来的轨迹里去。”
“但是?”她听得非常入神,心脏砰砰跳,想听又不想听,她有种极度危险的预感,想要捂住耳朵大喊着屏蔽他的回答,但又有一部分的她想要追问着答案,就像是被车灯照亮的兔子,巨大的情绪让她只能一动不动,瞪圆了眼在他怀里僵着。
“但是……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反正是失败了。”他收紧怀抱,让她感觉到轻微的窒息,凝视着她含笑轻叹说,“你很清楚的,宁宁,你承受过后果呀。”
她额前沁出密密的汗珠,她觉得很热,头晕目眩不可置信,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想推开他想远远逃开,惊慌失措,好像那突如其来的巨大改变从他的描述里砸到她身上。
她突然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突然也很怨恨他,怨恨着他巨大的影响力,他带来了这所有改变,打乱了她的规划,改变了她的性格,她变得完全不像是以前的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理想都会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