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尧小跑几?步去买了两?个烧饼夹肉又紧跟上来,嘿笑道:“让沈相见笑了。”

闻着?喷香的食物气息,沈持更想回家了。快步走到户部,一眼瞧见籍册室内灯火通明,不?少官吏留在那里整理丁口、田地、房屋、牲畜、赋役等?资料,见沈持进来齐声道:“沈相。”

沈持点点头,跟他们寒暄几句:“秦尚书有何安排?”

朱尧说道:“今日早朝之后,秦大人命下官给各地发了公文,告知案比一事?。”

“往年案比一次需花多久工夫?”沈持又问。

朱尧说道:“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沈持:“……”有点磨人。

他浅浅翻了两?页籍册:“是个细活儿?,咱们别急,慢慢来就是。”说完,他又在心里砸吧了下曹慈忽然给他手?里塞这件事?的用?意,依旧想?不?出眉目,只好闷头就此事?跟户部的几?位官吏说了会儿?话,而后才回家。

接下来的几?日,沈持几?乎每日从上书房出来还要再去户部呆着?主持案比,翻阅堆积如山的籍册,以至于常常夜里二更末才能回到家中。

……

这一日,京兆府衙。

赵诚手?拿一本大昭朝的《律例》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京兆府,扔到了京兆少尹裴牧脸上:“裴大人,这事?儿?你们京兆府不?是敢接吗?怎么拖了这么久还不?判?”

按照我朝律例,妇人过?世后,她的嫁妆就该由夫家处理。哼,赵央那个逆女,竟然把自个儿?爹告进了衙门,好,等?他缓过?来这口气,定要写?一纸诉状,反过?来告她个不?孝之罪。

裴牧弯腰捡起《律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本官何时判案还要赵驸马来教吗?”他抖了一抖官袍:“要不?,本官将这京兆少尹的位子让给赵驸马来坐?”

赵诚冷笑一声:“不?敢,不?敢……”

裴牧:“贵府上的事?本官自有安排,赵驸马请回吧。”他心道:从你攀附公主当上驸马的那天起,你家的事?就跳出约定俗成?的男尊女卑,不?在《律例》之中啦赵驸马。

任谁也不?敢真格将康平公主的嫁妆判给赵家。

赵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到了家中,妾室们各自领着?自个儿?生的庶子庶女齐刷刷跪在他面前:“老爷,家里揭不?开锅了,再不?生法子就要饿死人了……”

赵诚目光狠狠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字说道:“你们先回屋。”既然赵央那个逆女不?回来闹了,康平公主的嫁妆就是他的了。

他在阁楼里将十二个樟木箱子打开,琳琅满目的珠宝霎时发出夺目的光芒,刺痛了赵诚的眼,他心中一个念头叫嚣:这是他的,都是他的,不?能让她带到地下……

他抓了一把笼在袖中,走出阁楼,叫来管家:“快拿出去卖了换成?银子。”仆人见了欣喜若狂,抱着?珠宝就往当铺跑去。

……

几?日后,赵家的妾室个个都穿得?珠光宝气,出门脸上也带着?春风,京城里的贵妇们见状开始聚在一处谈论:“不?是说曹夫人去闹了吗?看样子还是没别过?赵驸马,可怜康平公主了。”

“赵家一大家子人要养,”有贵夫人揉着?太阳穴接话:“没那个骨气让公主带走。”

“不?是说曹夫人告到京兆府了吗?”

“告官又怎样,按照我朝律例,女人死了,她的嫁妆就是夫家的,给她陪葬是情分?,不?给,谁也说不?出什么……”

“可她是公主出身?皇室,”另一位贵夫人挽了挽蜀绣大袖,昂头说道:“能跟寻常妇人比吗?寒碜的是圣上的面子。”

“这么一来,京兆府为?难喽……”

“接手?这件案子的裴少尹是状元出身?,”最开始说话的贵妇笑道:“说不?定有绝妙的法子既保住天家的面子,又让赵驸马松手?,甘心让公主带走呢……”

她说完,没人接这话,大概都在心里想?着?:才将将踏入仕途的裴少尹,只怕没有足够老练的手?腕处理好这件伤脑筋的事?。

……

就在越来越多的人等?着?看好戏的时候,曹家不?负众望地把赵央放了出来,她顾不?得?跟曹家置气,急匆匆跑回到赵家后,掌掴了挑头的庶母,直到赵诚赶来喝斥她才住手?。

父女反目再无往日情分?,赵央被从娘家轰了出去,回到曹家后,她罕见地哭哭啼啼去求丈夫给她撑腰,曹仲亭虚情假意地说道:“不?是告到京兆府了嘛?难不?成?,裴少尹把岳母的嫁妆判给了岳父?”

“夫人别哭,那你去找他,让他给改判回来……”

赵央听?到这里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心中不?屑地哼了声:就知道这是个没用?的东西。

她立马乘坐马车到京兆府找裴牧理论。或许裴牧早有预感,他这几?日都不?在京兆府衙,康平公主吃了个闭门羹,气得?又去找她的姨妈们诉苦。那些公主们听?了说道:“赵驸马太不?厚道了……”一个个都在找机会进宫向皇帝告状。

……

很快传到了朝堂之上,御史大夫管聃开始弹劾裴牧罔顾人伦,纵容赵诚侵吞公主嫁妆,草率安葬康平公主,实在不?配坐在京兆少尹的位子上……

口水在空中乱飞,试图让周遭的官员们“雨露”均沾。他们却纷纷掩起袖子,表示嫌弃。

第246章 第 246 章 为相(三十二)

皇帝近来在后宫听了数耳朵康平公主的事, 心中本就不满,加之上次因?太监被杖杀事对?裴牧有成见,此刻听了面上更?是漫过?愠色, 扫视了下立在百官之中的京兆尹温至:“温爱卿?”

温至蹒跚上前?奏道?:“陛下,臣昨日问过?裴少尹, 他说曹夫人告官一事,京兆府只是暂且受理了她的诉状, 讼词、辩词之中涉及到的诸多事宜还在查证之中,并未判决。”

皇帝听了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恼怒:“既然还在查证, 为何叫生出诸多风波, 裴牧这个京兆少尹是怎么当的?”

“渎职。”

他下一句直接点明吏部、刑部的天官, 说道?:“穆大人,刘大人, 裴牧渎职, 该怎么办不用朕提醒了吧。”

这是要治裴牧的罪了。

穆、刘二人,连同?温至下意识地朝沈持瞥去一眼, 都在想:

这次, 沈相?会不会保裴牧。

此刻, 连续几日忙到脑壳发?僵累成狗的沈持才?觉得曹慈提议让他主持户部案比和这件事似乎有些关联,但模模糊糊的还是不甚清晰,但他没有开口为裴牧分辨一句,只是淡淡地站着, 通身散发?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或许哪怕他多说一句, 曹慈早已想好招数等在那儿了, 比如含沙射影说他结党……那人是熟稔如何挑拨皇帝忌讳的神经的,他不敢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