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煌仰头喝下一盅酒:“那就好。”在得到儿子的答复之前,他心里头忐忑的不行,生怕儿子一个?不慎卷进去,他心想:事涉皇子,这?里面的水得有多深啊,阿池要吃亏的……这?下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两个?大男人?吃饭快,片刻就风卷残云吃罢了晚饭,沈煌漱口后牵来马要走:“天不早了,我走了。”沈持送他出门,顺路去史家接史玉皎。

小两口回家后又是卿卿我我,然?后这?一日如流水般又过去了。

日复一日,平淡过了十来天。

这?日,四月初二,报晓晨鼓敲过,天色才明,他照旧起床去开启门户,乘坐马车沿着宽一百步的京城大道的左侧行驶,赴皇宫上朝。到了东华门外?,几?名提早到来的大臣,吏部?尚书穆一勉,大理寺卿柳正等人?正在谈论:“……裴状元上书到吏部?请求外?放做官,唉可惜了……”

外?地的官吏都是年年盼,日日盼着进京做官呢。

沈持:“……”他心道:这?个?裴牧还是真有点儿意思。

这?件事很快就在文武百官之中传遍了,片刻后到了朝会上,穆一勉上奏给皇帝之后,议论声更大了,纷纷为裴牧惋惜。

右丞相曹慈听到这?事儿后很是堵得慌,这?好不容易捞了个?人?,他是

想栽培裴牧,来日做他的左膀右臂的……这?人?怎么不上道,好好的翰林院修撰放着不当,请求外?放算怎么一回事。

这?是被什么迷了眼?吧,曹慈还想留着裴牧这?个?人?为自己?所用,于是进言道:“陛下,京兆少尹林瑄林大人?上任已有五年之久,是不是该拔擢一下了?”“光禄寺卿空缺,臣以为以林大人?在京兆少尹位子上的功绩,当能胜任。”

周六河辞官后,官禄寺卿的位子空出来了,要有人?补上去,曹右相真是能操心,什么事都想着呢。

沈持从朝会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他心里嘀咕:曹慈一开始这?哪里是举荐林瑄,这?是排挤人?啊。光禄寺卿别?看这?品阶高?,但跟京兆少尹一比,那就是个?虚职。

林瑄跟自己?走得近……呵,曹老狐狸这?是不动声色对他的人?动手了啊。这?个?提议好啊,一石二鸟,既笼络了裴牧又倾轧了林瑄,呵。

众人?听了也都不解:“……”

这?不在说裴牧的事儿吗,曹丞相扯到京兆少尹林瑄身上是几?个?意思。

马上又听曹慈说道:“陛下,裴修撰想到地方上当官,或许想历练治理一方,咱们?京兆府与地方大同?小异,且从前沈相、林大人?都是状元出身任京兆少尹,不如让裴修撰上任京兆少尹,这?样免去了状元郎外?放,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想了想说道:“林爱卿是在京兆少尹的位子上久了,只是光禄寺卿过于清闲,”他乜了礼部?侍郎李叔怀一眼?:“礼部?也该有新尚书了,李爱卿,你?也该升一升了,你?来当礼部?尚书,让林爱卿当礼部?侍郎,如何?”

原礼部?尚书康玄死了之后,空缺的官职总要有人?补上去的。

冷不丁升官,当上礼部?尚书了,在侍郎位子上坐了将近二十年的李叔怀一时过激,愣了好打一会儿才跪地谢恩:“臣谢主隆恩。”

同?僚纷纷轻声道和?。

皇帝又说道:“至于裴爱卿嘛,是可以去京兆府历练一番。”

他对曹慈的话从善如流,事关三个?人?官职变动的事情就这?么落定了。

林瑄去礼部?当侍郎,算是实在升官仕途往上走,沈持心里踏实多了。

……

这?日散朝后,在翰林院供职的裴牧接到了调任京兆少尹的旨意,得知又是曹慈举荐的之后,脸色有点难看。不过皇命难违,他只能做好上任的准备。

而右丞相曹慈那边呢,为了抬举“他的人?”,在四月十二日裴牧上任京兆少尹时,遣礼部?用车队护送他前往京兆府,前有衙役鸣锣清道,后也有衙役们?戟阵追随,一众僚佐相拥……然?而走到半路,突然?之间,宫里头的一名太监丁会出宫办事,大约很急或是平日里横行惯了,驰马横向窜出,直冲他而去,裴牧眼?疾手快,命人?一下子制服了他,且按住马头,下令依照法令行事,除以杖击。

太监开始还很嚣张:“裴大人?,奴才只是惊了马而已。”

裴牧铁青着脸:“行刑。”

一阵棍棒落下,太监气?绝身亡。一般很少人?会惹他们?。偏刚入仕途的裴牧不怕,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沈持:“……”

当晚,皇宫上书房内,皇帝面带怒气?,责问他和?曹慈,裴牧为什么杀人?之前不请示,要独断专行。

曹慈诚惶诚恐:“……”

京兆,也就是京城,在汉代时被形容为辇彀,意思是天子的车辙之下,坊间说道“辇彀”二字的时候,多数时候是指离天子太近,各种矛盾总错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皇亲国戚、御林军、宫里的大小太监都是不能惹的,然?而裴牧却贸然?行事,不知变通和?退让……这?能成什么大器,看来他看错人?了。

此人?断然?不可用!

于是赶紧说道:“当街杀人?,陛下虽爱惜裴牧才华,但也得给他一些教训,臣以为该贬官才行,让他长个?教训。”说完还摇摇头:“臣糊涂,请陛下责罚。”

他急不可耐地又想要把裴牧踩下去,跟他切割。

皇帝微一点头,正要下旨,沈持说道:“陛下,请听臣说一句。陛下既任裴大人?为京兆少尹,令他管理天子脚下的土地,上任之日就有人?纵马惊了他的,这?不仅是对裴大人?无理,更是骄纵,他对纵马的人?用刑,重在当街纵马,与宫中的公公身份无关啊。”

皇帝想了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怒气?未消,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追究他事后不汇报的过失,沈持说道:“裴大人?只是行使正常的职责,可写在日常的奏折之中,没必要当时就汇报给陛下。”

这?逻辑没问题。

皇帝还不甘心,再求其?次:“那这?种事情就不用告知朕了?”

第239章 第 239 章 为相(二十五)

他气的不光是裴牧打死了宫里头的太监, 还不满为何没有把这件事上奏给他。

沈持说道:“陛下?,臣以为,应该由宫中的司礼监上奏给陛下?。”被裴牧打死的太监丁会?是司礼监管的, 合该由他们过问并上奏此事。

跟裴牧无关,他作为京兆少尹, 遇到?有人?在街头纵马横冲直撞,选择执法没有一丁点儿问题。

皇帝想了想, 又看了曹慈一眼:“曹爱卿,朕听着沈爱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要?不,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冷静一想, 裴牧此举虽不讨喜,但大昭的律例就?是这样写的, 他占理啊!

他话锋一转:“不过, 沈爱卿啊,你下?次见到?裴爱卿, 还是要?提醒他一句, 性?情要?温和……”

沈持顺坡下?驴:“是, 陛下?,臣一定转告裴大人?。”

君臣二?人?谈得很顺利,曹慈在一旁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他这亏吃的太大了没把林瑄撵到?光禄寺卿这种没用的位子上, 裴牧又跟他全然不是同?道中人?, 费了半天心思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直抱怨这阵子走霉运, 应该闭紧嘴巴蛰伏静待时机来着,到?底还是心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