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有怀素的?真迹,少?说也值个上千两银子。

冯遂答道:“笔耕砚田,临池不?辍。①下官靠卖字卖画给人写碑文,攒下了一点儿家业,让沈相爷见?笑了。”

“这是本事,本相十分佩服,”沈持说道:“何来?见?笑,冯大人过谦了。”

冯遂:“沈相爷,方才?下官来?的?时候,宫中?的?太监宣下官明日旁晚进宫面圣,却不?知是何事啊?”

他忐忑得?不?行。

沈持边沉思边道:“一来?嘛,陛下想要见?见?冯大人,二来?,宫中?珍藏一幅怀素的?真迹《自叙帖》,冯大人手上也有一幅,群臣分辨不?出真伪,陛下想请冯大人去辨别辨别哪张是真,哪张又是临摹之作。”

“沈相,”冯遂的?眼神忽然飘忽:“这……实话跟你说了吧,程己手里的?那幅,原本打算赠给相爷的?是真迹,而宫里头的?那张,多半是假的?……且出自下官之手。”

他二十多年前临摹过一幅,以三百两的?银子卖了出去,谁知道层层转手后到了天子手里,这……这叫他该如何说才?好呢。

沈持:“……”猛一下,他也属实不?知该怎么办了。

要怪只?能怪这哥们儿书法?练得?太出神入化了吧。不?过想来?皇帝没那么小心眼,并不?会因此?事将罪于冯遂。

“事已至此?,”他说道:“本相以为,冯大人还是对陛下如实说了吧。”

冯遂缓缓说道:“是。”

第223章 第

223 章 为相(九)

正月十九的黄昏时分, 冯遂换上崭新的大理寺少卿的四品官袍,揣着一肚子治国平天下的话,容光焕发地进宫面圣。当他来到皇宫的东华门外, 抬眼看见壮美矜贵的殿堂楼阁,他恍惚想起?二十四年?前高中榜眼的那日, 也是这样的时节,传胪大殿后, 他意气风发地跨出这道门,心中憧憬着平步青云, 带金佩紫……谁知后来时运不济, 年?复一年?被困在会宁县县衙的县令位子上, 多?年?来无人问津……

想起?往事,他一时又有些眼眶湿润, 恍惚中好似做了一场大梦。

递进名帖后, 一个瘦小如猴的太监出来把他领进去:“冯大人请。”

冯遂跟着他穿着曲廊,来到上书?房。太监通报之后, 里头传来一声?“宣”, 他理了理衣袖趋步入内:“臣冯遂叩见陛下。”

他是皇帝登基之后的头一届新科进士, 萧敏对他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声?调温和:“平身,赐坐。”

起?身后又发现左右丞相?沈、曹二人皆在,看样子是来陪着皇帝见他的, 又忙和他们见了礼。

御案上摆着两?幅怀素的《自?叙贴》, 皇帝的视线在它们与冯遂身上来换切换。高背椅子放到了离皇帝的御案很近的地方, 冯遂有些犹豫,这要是换成脾气不好的君王,得知手里拿的是仿品, 不得治他个欺君之罪啊,他看了看沈持,那人给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才毕恭毕敬地坐过?来:“陛下,臣……臣罪该万死。”

皇帝却说道:“冯爱卿的书?艺出神入化,竟骗过?了朕的老师王大儒,着实叫朕吃惊,”说着他呵呵笑起?来:“恕你无罪。”

冯遂微觉窘迫:“雕虫小技,臣惭愧。”

“冯爱卿学的是谁?”皇帝问他:“怀素?”

“臣最初学柳公权,”冯遂说道:“后来临过?历朝各大家的帖子。”

书?法?是他的一大嗜好。

“这么说,”皇帝问他:“冯爱卿也会魏碑体了?”

与当今士子写的秀润华美,正雅圆融的馆阁题不同,魏碑体点画方折峻利,有种雄奇之美。他格外偏爱。

冯遂没想到此次面圣上来就问他书?法?,怔了瞬息:“魏碑体么……臣略有几分心得。”

皇帝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冯爱卿写一幅魏碑体来,让朕与沈、曹两?位丞相?欣赏一二。”

冯遂:“……臣献丑了。”

他提起?笔,垂笔作悬针,横画侧锋斜入,落笔沉稳刚毅,写成之后,笔下的魏碑体如同刀劈剑削,一点儿都不像出于?柔软的狼毫笔,叫人眼睛都看直了。

沈持与曹慈赞不绝口。

皇帝也十分高兴,说道:“冯爱卿自?己的字体一如其人,风骨铮铮。”

他的魏碑体苍凉但也不乏明丽的情调,风格独特。

冯遂再次叩谢:“多?谢陛下称赞。”

“大理寺颇闲,冯爱卿,”皇帝说道:“你以后进宫来教皇子们习书?法?吧。”

又下旨让他任翰林院侍书?一职。

冯遂如深埋于?泥中的一块璞玉,终于?受到皇帝的赏识,结束了做冷板凳的孤寂日子,他险些喜极而泣:“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又例行公事般殷切嘱咐了几句后命他们退下:“沈相?、曹相?、冯爱卿,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三人一起?施礼告退。

……

冯遂正式在大理寺上值后,左当归递了一份诉状过?去,将李府告了官,请求将段怀慧赎还。

当然?,这条路子肯定是沈持授意的。

然?而,冯遂并?没有受理她的案子,而是让人把左当归轰了出去。

“这个姓冯的狗官一丁点儿人情味都没有……”左当归在大理寺门口气得跺着脚骂他,骂得很难听?。

冯遂任凭她骂,躲在里头一声?不吭。

左当归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又去找沈持,带着哭腔道:“我和玉展二月初就要离京回西?南了,赎不出我堂姐该怎么办呢?”

沈持:“再等等。”

左当归抹干眼泪:“哼,到月底李府再不放人,我就带着人冲进他家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