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及越发不安:“……是尤将军不懂事, 怎么能不来给沈大人送行?呢。”
沈持没理会他这个,只让人给史玉皎送信, 告知?一声他启程回?京了。又让赵蟾桂悄悄去跟沈知?秋道个别,叮嘱他凡事小心, 没想到人家早离开?齐州了,利索着呢。
史玉皎昨日去请示庄王萧承钧何时率御林军返回?京城, 他阴笑道:“不急, 等沈大人回?来后再动?身?返京, 这样你们夫妇二人同行?,不更有意趣。”
他哪里是等沈持, 而是在等沈持死了的消息。
……
史玉皎听说沈持回?来, 而且只是进了城都没有去留署歇息就要走,心道他这么急迫要走定是生了变故, 立即又去见庄王萧承钧:“沈大人办差回?来了, 末将不敢再在此地耽搁, 这就要率御林军动?身?回?京,请殿下?准允。”
庄王听了她的话愣了一愣:尤凤失手了?沈持没死?旋即在心中大骂:这个蠢货。
因自己有言在先,萧承钧只得说道:“嗯,既然沈大人回?来了, 差也办完了, 那就尽快回?京复命吧。”
史玉皎从皇家行?宫出来, 立即回?军营命御林军拔营,启程返京。她领着御林军开?拔时,庄王叫人捎来话, 说他身?体抱恙,要晚几?日再回?京,命他们先行?回?京
。
太好了。
史玉皎在心中道了句,而后,和沈持一行?人一同出了齐州城。
御林军行?军非常之?快,沈持等人的马都跑得快要冒烟了才勉强跟上?,不到一日就出了济南府,天黑时分进入冀州府。
沈持他们在冀州府下?辖的一个县的驿站住宿,而史玉皎则率部?在城外安营扎寨,烧饭、过夜。
等众将士都吃过饭进帐就寝,她才去驿站找沈持。
夜里周遭幽静,凉风习习,让人忽然觉得就这么一转眼到了八月初,已是叶黄,荷残,秋半了。沈持在油灯下?给朝廷写奏折,说这里的事务料理完毕,正在回?京的路上?云云……写到疲倦时出来转转,竟然到了半夜时分,夜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天边轰隆一声炸雷,他都被震得心神一颤。
史玉皎拿着披风出来寻他:“夜里凉了,快回?屋吧。”
沈持披上?披风:“要是下?一场大雨就好了。”
他音落,豆大的雨点忽然砸到了眉毛上?,激得他面瘫:“是不是下?雨了?”
史玉皎把手伸出来,雨点争先恐后地落到她的手掌上?,洇湿一片:“下?雨了!”
从未如此期盼过雨。
雨如倾盆而下?,把他们浇透了。
虽是夜里,但城中的百姓听到下?雨声都睡意全无,从屋里冲出来,高喊:“下?雨了,下?雨了……”
今年的秋播有望了。能播种?,来年就有收成,他们又将回?到鸡鸣男耕,暮归女炊,忙碌却又有盼头的时光。
他们欢喜地跪在雨里,哭着拜谢上?天的恩德。
天地间,雨越发茫茫一片。
史玉皎一把将沈持拽回?去:“走,喝杯酒暖暖身?,庆祝甘霖降下?。”
向驿站要了一壶酒,在炉子上?温了,两人对坐饮酒,“怎么从齐州走得这样匆忙?”史玉皎这才问了他一句。
雨声密集,声音出她口入他耳。
“出了点意外,”沈持说道:“孔及指使尤凤杀我,”他少见地失神说道:“李虎的军师王有仁为救我搭上?了性?命。”王秀才本?来很憧憬去昆明府生活的。
史玉皎陡然紧张:“……孔及、尤凤?”
沈持点点头:“是孔及抓了尤凤的家眷,胁迫他干的。”
史玉皎苦笑:“沈大人是怎么把孔及给得罪了?”
“济南府牵扯了一桩旧案,”沈持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简略地说道:“涉及庄王、二皇子殿下?,没想到这么多年,被我歪打正着给揪出来了。”
他在心里说道:萧承钧蹦跶完了。
没戏了。
所有的物证、人证,他这次一窝端了带回?京城。
史玉皎没有往详细里问,二人喝了两杯黄酒,都有些?睡意,伴着雨声,洗漱就寝去了。
不过当晚她睡得很轻,屋外一有动?静她都要醒来听清楚了再重新睡下?,生怕孔及派人来追杀。
而其余房间里,随行的六部官吏也都很紧张,他们没胃口,吃饭时候总是摇头,吏部?主事马宽甚至说道:“多省大旱遭遇蝗灾,怎么就孔及治下?的济南府出贼寇,看来此人没花心思在治理上,问题不少。”
“他看起来和庄王殿下交情不浅啊……”
他们就这样明晃晃无遮拦地指责起孔及来,甚至话里话外已经把庄王萧承钧给带上了。有家中和庄王走得近的,心中慌得不行?,心道,回?京后一定要说服家里人,萧承钧要完,离他远点儿吧。
……
而在齐州。
沈持等人离开?后,孔及匆匆去皇家行?宫见萧承钧,见面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尤凤呢?”
孔及跪在地上?闷哼一声:“臣也在到处找他,他……的家眷还在臣手里,他不会不回?来的……”
萧承钧怒气犹盛:“本王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尤凤……会不会在沈持手里?”
孔及声音嘶哑:“臣已经派人跟着他了。”但是沈持一路跟御林军形影不离,他的人不敢靠近,更不敢动?手啊。
庄王双目赤红,笼在宽袖中的手微微颤了颤,一瞬息心灰意冷,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全完了。
“本?王暂时会留在齐州,”他说道:“孔大人,你,”萧承钧吐了口气:“我,还是不要坐以待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