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重新说一下,我刚刚没听清。”
江瑶声音为难道:“就是我想问你跟柳芸芸熟吗?”
柳芸芸?
骆悦人脑袋里同时出现两个形象。
一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顶着浓妆,抽着烟好笑道:“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不对的?那这话你怎么不跟你爸说啊。”
另一个,在不久前的电视台卫生间。
不过六七年的时间,想来生活是多有不顺,三十几岁却老态难掩,打量人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黏腻市侩,说梁空曾经给过她一百万,说她有一段关于梁空的录音。
电话里久没动静。
江瑶轻轻唤着:“悦人?要是不熟就算了。”
骆悦人道:“熟,认识挺多年的,怎么了吗?”
江瑶叹了一声,隔着电话骆悦人都能感觉到她愁。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们组在筹备新的婚恋综艺吗?柳芸芸跟她老公话题性挺好的,但昨天她忽然打电话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说不参加了。”
骆悦人心思一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啊,现在我领导把这事儿交给我了,让我去跟柳芸芸聊聊,我们开的价钱挺好的,她之前也一直满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之前不是跟我打过电话说她吗?我心想你们要是熟的话,也好说话,刚好我不太敢一个人去她家,她老公之前酗酒你知道吧,就想喊你一起,你最近有时间吗?”
骆悦人答应下来。
江瑶那边跟柳芸芸沟通后,很快定了时间,周六晚上。
两人先是在外面吃了一顿饭,骆悦人没有主动问,从江瑶吐的苦水里,了解了一些柳芸芸的情况。
“……她五六年前吧,去蒲城豪赌,遇到她现在这个画家老公,说是画家,实际上多少年没拿笔了,抽烟喝酒赌钱倒是样样会,反正我们这个节目嘛,放地方台的生活频道,阿姨们就爱看这些家长里短,越奇葩越好。”
“对了,悦人,你怎么认识柳芸芸的?”
骆悦人顿了一下说:“在一个会所,她好像经常去那边陪人唱歌。”
江瑶好笑道:“绝了,她资料上写大专毕业后当了夜场歌手,原来是这么个歌手法儿,真够行的,跟她老公真是半斤八两。”
骆悦人低头喝了口果汁,听到对面的江瑶忽然疑惑道:“不对啊,她一个陪人唱歌的,哪来的钱去蒲城豪赌?她还特意强调她曾经一晚输了四十多万,我们还特地拟了一个录制角度,由奢入俭难,打算弘扬一波正能量呢。”
吸管被骆悦人下意识咬扁。
明明咽了一口甜的下去,嗓子却泛一种干燥的苦,她们选的这家餐厅在商场高层,临窗位置,朝下望着冬天的傍晚,暮色短暂得仿佛一闪而过。
居高临下更有一种虚浮感。
骆悦人跟江瑶说:“我们早点过去吧,免得聊得太晚。”
打车过去的时候,江瑶在出租车上演练了一遍沟通思路,还叫骆悦人替她把把关,骆悦人觉得没问题,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柳芸芸家住在城西一个老小区,治安有多不好,她们连登记都不必就能畅通进入,外头街上到饭点,露天排挡搭着棚,都是些虎食快餐的工地男人。
六层双户,无电梯,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昏暗楼道堆满住户家的塞不下的闲置杂物,有的甚至把鞋架就摆在外头。
柳芸芸家在六楼,她们刚爬上三楼,逼仄空间就发出争吵撕打的声音。
她跟江瑶加紧了步子上去,六楼一户门口已经挤了几个大妈阿姨,人群里透出光,女人喊叫,在啪的一声后变成嘶哭。
大妈们纷纷指责。
男人吼一声滚:“老子自己的家事!再看连你们一起打!”
人群忙着哄散,与骆悦人擦肩的大妈说着造孽,三天两头的。
那场面把江瑶都吓住了,她想拉骆悦人没拉住,就见她冲进去报了警,柳芸芸也不管谁了,见有人帮扶立马鼻青脸肿往骆悦人后面躲,哭喊着要离婚。
来人干净白皙,气质纤纤,与周遭环境不容,一头乱发的男人先是被震住了两秒,随后冷笑,“你谁啊?报警?这是老子的家事!”
“任何情况下家暴都犯法,望你知!”
男人又是一愣,指自己说:“家暴犯法是吧?她就没还手?你他妈看看我的脸,柳芸芸老子再问你一句,你把钱都藏哪儿去了!”
柳芸芸叫着:“那是我的钱!”
“结婚了那就是婚后共同财产,你别以为老子不懂法!”
说着就要上来揪柳芸芸。
江瑶看男人脸红脖子粗,怕他要对骆悦人动手,连忙跑进来,好声说着:“杨先生,您还记得我吧,电视台小江,之前跟你们联系过的,有什么矛盾咱们好好说,犯不着这么动手啊。”
最后一行人上车被送去了警局。
夫妻俩险些在警局又撕打了一顿,女人终究在体力方面是弱势,也不顾这么多人,捋袖子掀衣服,展示前前后后的伤痕。
柳芸芸没撑多久就哭了起来,这些年的遭遇仿佛苦不堪言。
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去蒲城旅游,何等风光,穿D家的裙子背香家的包,遇见一穷二白、徒有其表的画家,被他花言巧语蒙骗,资助他,跟他结婚,没想到男人婚后性情大变,不仅对她动辄打骂,还把积蓄全部输光。
女警官听着都有些动容,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小山似的眼泪纸旁边。
柳芸芸擦着泪,对上不远处骆悦人的眼睛才闪避心虚了一下,低下头,作势去端热水。
骆悦人真的好感慨。
那一年的梁空也才十八九岁,怎么会看人看得这么准,这个女人是真的能把故事编出花来,天衣无缝地讲给不同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