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发钿。”她眉眼弯弯, 语调轻快:“不过现在已经是你的东西啦你想卖掉或者送人都可以。”
少年握着发钿的长指收紧。
他看向她的视线透着寒意:“我何时说过,要收你的谢礼?”
昭昭羽睫轻眨,好奇地望他一阵。
稍顷,她杏眸弯起,得出个结论来:“你是觉得过意不去吗?”
她抱着满怀的点心侧过身去,很是体贴地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院墙:“那,你可以送点回礼给我。例如帮我搬个花梯过来”
话音未落,她便听见远处似有门启声轻微一响。
一名穿着褐袍的中年男子从角门里出来,正老生常谈地对着守门的小厮叮嘱:“老爷与夫人离府的时候特地吩咐过,如今城内不太平,不许放姑娘私下出府。你们可都得把眼睛放亮些,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
昭昭赶紧止住语声。
她踮足张望着,眼见着那名褐袍男子似要往她这走,她面上掩不住地一慌,忙牵过身旁少年的袖缘,拉着他躲进身后的窄巷。
“别出声。”她将被春风拂起的红裙拢住,紧张地往巷子外张望:“他是我们府里的管事。要是被他发现我私自出去,再告诉我的爹娘。那我这个月里,可别想再迈出府门一步。”
少年站在一道被梧桐掩映的白墙下,面上的神情与他的语声一样冷。
“与我何干?”
前来找她算账的少年抬臂抽回衣袖,毫不迟疑地转身便走。
昭昭羽睫轻眨。
她看了看跟前面冷心冷的少年,又回头看了看巷子外的情形。
见那名冯管事都快走到巷口那株梧桐树下,像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她,也不得不匆忙提起裙裾,跟着他的步伐往巷子深处小跑。
“你等等。”
她悄声细语地与他商量,试图将他拉到一条船上:“我不挑剔的。没有马背,花梯也成。没有花梯,你将角门外的小厮引开也成你应当不是玥京城里的人吧?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作为回报,我可以带你在玥京城里四处逛逛……”
话未说完,面前的少年蓦地停步。
昭昭没有防备,险些就这般笔直地撞到他的身上。
匆促间她勉强停住步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但那双清澈的杏眸却随之弯起,眼角眉梢蕴满笑意:“你这是答应了?”
少年不答。
他垂落眼帘,握着长剑的手无声收紧,语声里透着如霜的冷意:“我从未说过自己的来历。”
昭昭先是一愣,继而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这还要说的吗?”
她伸手指了指他剑柄末端悬着的那枚玄色剑穗:“玥京城里不让卖黑曜石。即便是城内富户偶尔得到一枚,也都是深藏在家中,哪有这般随身佩戴的。”
一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盘查。
二是招贼。
尤其是成色这样好,通透得都可映人的黑曜石,能让胆大些的蟊贼从青莲街一路跟他到北侧宫门。
她去买百合糕的时候就想提醒他的。
可惜他走得太急,没来得及与他说起这件事。
她这般想着,便趁着如今为时未晚,好心提醒他:“你还是将它收起来吧。或者先拿去当铺里当了,等要出城的时候再赎回来。”
“不必。”
少年松开手中长剑,当着她的面将那枚剑穗扯下,连同她给的珍珠发钿一同摁在她怀中的话本上:“是卖是当,都随你。”
昭昭杏眸微睁,回过神来后,忙拿起那枚剑穗要还给他:“这也太贵重了,我可不能平白无故收你这样大的礼。”
少年隔袖握住她的手腕,乌眸沉沉,看不出情绪:“你自幼在玥京城内长大?”
昭昭羽睫轻闪,下意识地点头:“是,可是……”
她话未说完,少年便蓦地抬首,警惕地看向巷口:“有人来了。”
他毫不迟疑,立即俯身将昭昭打横抱起,语声微沉,语速极快:“明日辰时我来见你。问一些玥京城内的事。”
昭昭惊讶抬眸,还未来得及问他是什么样的事,便听见风声过耳。
身着骑装的少年不曾牵马,也不曾架花梯。
他黑靴点地,就这般身姿轻捷地带她越过三丈高的红墙,将她放在庭院里的秋千上。
秋千轻晃,昭昭站在桐木打制的秋千凳上,第一次与他的视线平齐。
黄昏的光影渐落,将夜的春风里,紫藤与绿萝的清香徐来。
她望见淡金色的天光落在他的眼睫,映得他那双过于清寒的凤眼如星似夜,流转着烈酒般琥珀色的光。
映亮整座安静的春庭。
昭昭羽睫轻扇,在他背身离开时出言唤住了他:“等等。”
她站在摇晃的秋千上,抱着满怀的话本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语声落下时,穿着骑装的少年已踏上来时的红墙。
他站在鱼鳞般整齐的青瓦上,短暂地回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