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心揪的?七零八落,颓丧地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白炽灯被一层蜘蛛网裹着,发出黯淡的?光线。她长相秾艳,适合飞扬的?姿态,此时很没劲的?耷拉下去,又被这种落寞的?灯光一笼,几分茕茕孑立。

方子卓把缴费单据往兜里一揣,坐在?黎雅柔边上?,“阿柔。”

黎雅柔勉强牵起唇角,“交了多少钱,还有这几天?的?,我给?你报销。”

“我是你男友,做这些天?经地义。”

“不需要你做这些。”黎雅柔直接去他裤兜里掏单据,也没看,往包里一塞,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她问方子卓,“爹地为什么会突然心脏病发作?”

方子卓眉头紧拧,“阿柔,你可能要多小心……”他顿了顿,“你那位堂哥。”

黎雅柔义愤填膺地捏紧拳头,“是他把我爹地气的??这个死?扑街!我要他好看!”

方子卓摸了摸鼻子,思索着该怎么把话说得更圆缓些,“你先别急,我把详细过程说给?你听。那天?我刚巧带朋友去旺珍吃饭,撞见一幫古惑仔上?门讨債,说是你堂哥欠了他们赌场一大笔钱,现在?人跑了,不知踪影,叔叔是受了惊才晕过去的?。这两天?我在?医院,你这堂哥具体欠了多少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黎雅柔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黎成祥这个王八蛋生吞活剥,“我就算准了这个吔屎嘅猪头炳会惹事!子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妈咪,我怕她六神无主更乱了,我现在?去酒楼找大伯把这事问清楚。”

方子卓站起来:“我陪你。”

黎雅柔并不想把方子卓牵扯进来,但转念一想,有个大男人在?身边陪着,也是个幫手,于?是没有拒绝,两人风风火火打车来到尖沙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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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珍大酒楼开在?繁华热闹的?佐敦道上?,往日车水马龙的?酒楼此时门可罗雀,宽敞的?大门被四五个穿花衬衫牛仔裤,臂膀纹青龙白虎,模样凶神恶煞的?古惑仔堵着,不准人进出。

酒楼内乌泱泱坐满了这幫人,大伯像可怜的?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大伯母搂着上?次妄想偷吃黎雅柔生日蛋糕的?小男孩,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经过的?路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黎雅柔心惊肉跳,和方子卓交换眼神。方子卓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

方子卓:“我们先去警署报警,这幫人无法无天?,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

“报警没用?,警察不会管我们。”

黎雅柔压根就不相信警察,想到警署那群尸位素餐的?差佬,就愤愤咬着唇。这世道,做小生意很艰难,不止要给?hei帮交保护费,时不时还要上?供衙门,红黑两边都惹不起,缩在?中间受夹板气。

两人躲在?一辆布满鱼腥味的?货车后商量对策,焦灼中,一道凄惨的?叫声从酒楼传来。

黎雅柔打了个寒颤,明?艳的?脸煞白着,“糟了……!我必须进去,我怕大伯为了给?他儿子还債把店给?抵出去!”

方子卓没有拉住,一袭吊带蓝裙的?女?孩飞奔出去,纤细的?双腿跑起来时充满韧劲。

黎雅柔的?猜测没有错。

黎荣生泪流满面,颤抖地握着笔,只差几秒,就要在?合同上?簽字。

“不准簽,不准!你疯了!”黎雅柔在?方子卓的?帮助下衝进来,飞快地扑上?去,電光火石间把合同推走。

她真是气疯了,一个狠狠的?大耳光子抽在?大伯苍老的?脸上?,满屋流里流气的?古惑仔皆是一惊,还没看明?白这是从哪窜出来的?气势汹汹的?小姑娘。

“我爹地还在?医院躺着!你居然要背着他卖酒楼!你对得起他嗎!他是你的?亲弟!”

黎荣生被侄女?抽了一巴掌,满脸懵然,再加上?老泪纵横,惊慌未定,看上?去可怜的?不行,“阿柔,阿柔……大伯……”

“诶诶诶,哪来的?妹妹仔,这么不斯文,没看见哥哥们在?办正事吗?”说话人是这帮古惑仔的?头头,粗黑的?大手不爽地拍在?桌上?,刀刃铁寒,颠簸中发出铮铮巨鸣。

方子卓已经被两个小喽啰控制住,双臂反扣,传来钻心的?痛楚,“阿柔!不要冲动!”

黎雅柔后知后觉自己闯祸了,她心疼地望着方子卓,一时间红了眼圈,再去看桌上?那把血寒森森的?砍刀,畏惧油然而生。刚才这人应该是要拿刀去砍大伯的?手,逼着大伯签店铺转赠合同。

“彪哥,是黎荣良的?女?儿。”小弟附在?男人耳边说。

“良老板的?女?儿?来的?正好,来来来。”彪哥把钢笔递给?黎雅柔,“替你老爸签了吧,靓女?。”

黎雅柔不想看这面目凶相的?男人,那横脸而过的?刀疤令她反胃,她小声说:“你休想。”

这间酒楼是父亲一生的?心血,为了把这间铺子买下来,他们家至今都欠着盛徽银行一百萬。

彪哥哂笑,摸了摸下巴,好辣的?妞,他让黎雅柔转过脸来,黎雅柔不肯,身后的?小弟抓着黎雅柔的?头发强迫她转过去。

黎雅柔哪里被这样对待过,抬腳就踹在?小弟的?腿骨上?,小弟火大,刚要抽她一巴掌,被彪哥呵斥住。

男人缓缓站起来,宛如?打量着一件惊世罕物?,豺狼般的?眼神将黎雅柔从头扫到脚,他有预感,眼前这个女?孩比这间店,不,比这一条街都值钱。

“你堂哥欠了我们大佬多少钱,你知道吗,妹妹。”

黎雅柔根本不想知道:“再多钱也是黎成祥欠的?。你是要债还是剁手都去找黎成祥,我和他都不是一个爸生的?,凭什么要我家来给?他还债?”

彪哥咧嘴,被这番逻辑清晰又刁蛮泼辣的?言语逗笑了,这女?仔挺有意思的?,刚要说话,躲在?角落里的?大伯母哭天?喊地起来,“你个没良心的?女?仔,你哥平时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恶毒的?话阿祥如?今生死?不明?,你还要把他往火坑推”

黎雅柔充耳不闻,毫无波澜的?神情显出冷色。如?今同情堂哥了,日后誰来同情她爸爸,同情她妈咪,同情她的?弟弟妹妹。

他们一大家子都靠着酒楼维持生计。

彪哥挖了下耳孔,小弟顺势堵住大伯母的?嘴。

彪哥点烟,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和黎雅柔说:“妹妹,你堂哥把这间酒楼压给?我们赌场了,借了两百万,一年都没还,如?今连本带利到了三百多万,你睇,这是他拿来的?地契,这是盖了旺珍酒楼红印的?欠条。”

“我们大佬是旺珍楼的?忠实食客,不忍看酒楼倒闭,只要你们签了合同,日后旺珍楼一切照旧,你老爸还是大师傅,我们大佬给?一个月四万的?薪水聘请他掌勺,怎么样?”

黎雅柔不可思议地看向黎荣生,语调几近颤抖:“地契……我爹地信任你,把地契让你保管,你,你给?了黎成祥?你不知道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随时随地都能闯祸吗!”

整个黎家的?吃喝生计都靠着这座大酒楼,还有那些在?旺珍做了十几年的?老员工们………

黎荣生捂脸,呜呜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