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锦儿质问:“你不相信她杀人?”
萧子瑜没有正面回答:“我们毕竟是朋友,我总要看看她的。”
蓝锦儿好奇地问:“她对你说了什么吗?”
萧子瑜苦涩地摇摇头:“花浅性格非常孤僻,她只说自己没杀人,和严先生的拷问结果一模一样。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陈师兄。”
蓝锦儿冷冷“哼”了声,小声道:“那女人性格太恶劣了,她要杀的肯定是我哥!我讨厌她!子瑜你什么都好,就是眼珠子不太好!把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当宝贝。”
萧子瑜艰难地笑了笑:“不要这样说。”
“算了,反正罪证确凿,她也得意不久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不理睬她了。”蓝锦儿跺跺脚,深呼吸几口气,尽力平复心情,再次露出笑容,“子瑜,你欠我的人情,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都会做?”
萧子瑜警惕道:“坏事不做。”
“你师姐是这样的人吗?”蓝锦儿凶巴巴地骂了他一句,抱怨道,“咱们灵修学徒就是苦力,我师父最不会怜香惜玉,啥苦活累活都让我做。你是我师弟,自然要帮师姐分担,是不是?”
萧子瑜讨好道:“是。”
“这还差不多,我不准你想着那个坏女人,”蓝锦儿满意道,“制符用的朱砂和紫藤条不多了,师父让我去采买,你陪我去,帮我搬东西好吗?紫藤条重得很,我搬起来会吃力。而且过几天是山下的集市,你要给我买糖葫芦、桂花糕、蜜糖糕、炸果还有面人儿,再买七色针线、竹娃娃、绢花,我还要吃桂嫂铺子里的冰豆花和甜汤圆,全部你请客!”
萧子瑜点头如捣蒜:“好。”
“好好记住,不准漏。”蓝锦儿见他听话,约定好见面时间,开心地离去了。
萧子瑜再次松了口气,他压根记不住蓝锦儿提出的大堆小女生要求,满脑子都是花浅在牢里说的话。这世间没有人可以见到另一个自己,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他心里隐约有些奇怪想法,却无法证实,也无从查起。
“最初。”
花浅最后说的两个字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回绕。
他必须找到整件事的起源,从哪里开始才算“最初”?
萧子瑜反反复复地想,他忽然想起了在湖畔看到的那个完全不像花浅的花浅。
如果这世上能有另一个花浅,是否也能有另一个萧子瑜,另一个岳无瑕,另一个祝明,另一个蓝锦年,另一个胖子?
线索渐渐展开,越想越深,萧子瑜的脑海里浮现出无限的可能性,令他毛骨悚然。
他想起了动乱之夜,那是一切的开始。
沈静的死,便是最初。
第十二刻――月缺之时
【壹】
沈静的死?
萧子瑜闭上眼,惊心动魄的动乱之夜早已在他脑中留下深深烙印,栩栩如生的场景再次在浮现眼前。雨中际遇,发狂的蚀月魔,烧焦的尸体,神秘出现的花浅,严先生的审讯,蓝锦儿的眼泪……所有细节通通掠过眼前。曾经的细小疑惑在明白花浅杀人案件的真相之后,如渐渐拨开云雾的风,让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些什么。
他需要证明自己推断的证据。
可是,敌人可变化成花浅,亦能变化成岳无瑕、胖子等朋友,甚至是老糊涂、周长老等师父,他可以相信朋友,可是他无法确认朋友身份的真假。若一步踏错,让对手知道有人察觉真相,就会逃得了无踪迹,彻底将罪责推给花浅。
在确定那个人身份之前,什么都不能说……
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他能行吗?
在萧家村,萧子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劈柴烧饭都做不好、天天挨骂的孩子。在天门宗,他灵修能力也是倒数第一,除了十余种基础符咒还算熟练外,边什么都做不好,既没有岳无瑕那样的英雄气概,没有陈可可的勇往直前,也没有胖子那样讨人喜欢的性格,就连祝明那样将人际关系处理得八面玲珑的本事也没有……
他,萧子瑜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离开岳无瑕和花浅等朋友的帮助,他能做什么?
萧子瑜狠狠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陷入深思。
红衣用手温柔地搭上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安慰道:“可怜的主人,你在害怕?”
萧子瑜僵硬地答:“是。”
红衣真心建议:“若你害怕,可以找岳无瑕动手,我不希望你受伤。”
萧子瑜硬硬地扭着脖子:“不行,我必须自己做。”
红衣“嗤”一声笑了,他伸手拭过萧子瑜的眼角,劝道:“主人,别勉强了,你害怕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的,我很害怕,可是,我怕的不是死,而是失败。红衣你是那么的聪明美丽,你不明白我经历过的,进入天门宗的那天我就知道,后退就是失败,失败就是死。”萧子瑜抬起头,苍白的脸庞上,只有目光里有不一样的顽强,他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决,仿佛在告诉自己,“我是胆小鬼,可是我知道有些事,就算再害怕也要做,有些朋友,就算再艰难也要救。”
就如天门宗的那口油锅。
大家都称颂他的勇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伸手进去的那刻,他有多么恐惧害怕。
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勇敢者的勇气,而是懦弱者的勇气。
这世间,最勇敢的不是毫无畏惧地奔向荆棘之道,而是害怕得想哭还是要冲向那条布满荆棘的恐惧之路,因为懦弱者需要战胜的不只有敌人,还有自己。
身为灵法师,他需要如天空般高的自信,他需要如大海般深的勇气,哪怕是没有,他也要用尽一切手段将它们找出来,他要用仅有的筹码,来打一场漂亮的仗,他没有失败的权利。
萧子瑜毫不犹豫地决定好前进的方向,脚步坚决,他的背后,有漫天红色纱衣飘舞追随,如血,如霞,如最优雅的水墨。
天色渐晚,寝室内也安静了下来,素茹乖巧地替主人打着扇,莫珍一边趴在床上看新出的艳情小说,一边悄悄地注意萧子瑜的行动,他觉得这家伙不安分,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却见萧子瑜正满脸烦恼地陪王学知说话,诉说着担忧:“我和花浅走得极近,又违反了不少规矩,师父似乎很不高兴,说要处罚我,也不知什么时候。”
王学知安慰道:“你家师父虽行事荒诞,却是个好人,他不会罚你很重的。”
莫珍听得眉开眼笑,想出言讽刺,又畏惧黑鸦大姐铁拳,小声嘀咕了句:“活该。”
萧子瑜长长地叹了口气,靠着窗的手悄悄放出了一只传信纸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