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柴的老牛看见有新鲜事,不急着回家挨媳妇骂了,也跑过来看热闹。听完介绍后问萧子瑜:“那黑衣男人就是什么法器?看着真有规矩,长得又俊,比大户人家少爷的气质还强。”
萧子瑜同意:“法器就算变成人也不是凡人,长得天上神仙般,性格也是规矩的。”
老牛跟着猛点头:“想必法器都是这般规矩有气质的,比咱们萧大户家那涂脂抹粉的败家公子有气质多了!”
天天在家和媳妇吵架磨练,老牛的嗓子有些大,不小心把声音传到那头,老者的眉毛抽了抽,不言语,少年们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喝三百两银子茶叶的英俊少年,仿佛听见什么最好玩的事情,憋笑憋得辛苦。
他被同伴看得不自在起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噗”的一声,扭头掩嘴笑了起来。
小胖子拖长音调,故意冲着萧子瑜挤眉弄眼:“说得是,法器都是最有规矩气质的――”
背剑少年尴尬极了,赶紧解释:“别乱说,会误导人的。法器就和人类差不多,性格多样,不是每个都那么好脾气的。师父的墨言性格确实好,沉默能干,但特别多嘴自恋任性乱来的法器也是有的……”
萧子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尴尬。
很快,他就懂了……
背剑少年的长剑,忽然爆发出男子的咆哮声,明明是很优雅的嗓音,说话却极其粗鲁难听:“你大爷的!你说谁多嘴自恋任性乱来?你丫的又趁老子睡觉说坏话?!你说老子任性也罢了,能力强长得帅的法器本来就有任性的权力!但你说老子自恋是什么意思?老子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是错吗?!你嫉妒老子人见人爱花见花笑吗?!什么叫多嘴乱来?!老子才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个小肚鸡肠的主人!居然嫉妒自家法器比自己帅比自己受欢迎!不要脸!”
众人哄堂大笑。
胖子笑得直拍桌子,就连跟着他的独角羊羔,也跟着咩咩叫个不停,笑得直打跌。
背剑少年窘得差点找地洞钻,低声对宝剑吩咐:“绛羽,别闹了。”
“闹你妹的!闹你奶奶的!”法器再次咆哮起来,“做主人居然诋毁自家法器的名声还不准别人说?!你罪无可赦!你今天晚上还想睡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乖乖练一晚上的气吧!哇哈哈哈――”
如此二货的法器,再配上个看起来很正经的主人……
背剑少年手忙脚乱的窘态压过了法器会说话的震撼,毕竟后者是有心理准备的――听说厉害点的妖怪都会说话,何况是专门收拾妖怪的法器?据说很多法器都能变成人形,自然会说话。就是这法器说话的口气,实在难以形容……
萧子瑜震惊过后,终于理解了他同伴的心情。他也憋笑憋得很难受,此时老牛已蹲身抱肚子使劲揉了。
背剑少年丢脸丢得面红耳赤,在自家法器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闷头喝茶,然后幽怨地看了眼萧子瑜和老牛的方向,回过头继续喝茶,片刻后,又幽怨地望了一眼还在原地傻笑的两人。
他是不高兴了吧?
天晓得灵法师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被嘲笑后会不会恼羞成怒,一剑劈了两个倒霉蛋。
萧子瑜后知后觉地想明其中关节,身旁老牛已脚底抹油,溜回家去。他也不敢久留,逃之夭夭,喂马去了。他没跑几步,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脯。一个让他害怕的吼声响起:“病痨鬼,你哪儿去?”
来人正是满心晦气,想找人发泄的萧子健。他没有留意到灵法师的到来,只看见了倒霉的萧子瑜,也找到了最佳的动手理由。他心中一乐,单手抓住萧子瑜的衣襟,狠狠提起来,忽然又想起茶馆里母老虎的菜刀雌威,怕她阻挠,小声威胁:“跟我走,你敢出半句声,我转头把你丢池塘里喂鱼。”
萧子瑜仿佛被吓懵了,浑身发抖,连手中茶具都抓不住,一个粗瓷茶杯摔落在地,恰好砸到碎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响。声音不远不近地传入旁边的厨房,传入母老虎敏锐的耳朵,她瞬间解下围裙,抄起剔骨刀跃出厨门,凶神恶煞地推开发愣的萧子健,狠狠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滚!敢来偷鸡摸狗,小心老娘剁了你!”接着一把掐着萧子瑜的耳朵,将他拖回厨房,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痛骂,隐约可听见“蠢呆子”“窝囊废”等等。
萧子健见他被骂得如此凄惨,倒也不好发作,朝旁边吐了口唾沫,准备另寻乐子。
这场热闹,茶馆里的小灵法师们看得津津有味,胖子只觉找到了知音,朝背着华丽宝剑的少年叹息:“无瑕,那家伙也是笨手笨脚,运气差,真可怜。”
“是吗?”背剑少年轻声道,“挨骂总比挨打好。”
“什么?”胖子困惑片刻,忽然懂了,“你是说,他是故意摔了茶杯?不可能吧?”
“那三个男孩来意不善,跟他们走后果更惨,他刚刚的手看似发抖,实则往旁边挪了些许,才将茶杯砸落地上。这是个没有必要的小动作,所以这不是意外,他算好了距离,恰好将茶杯摔落在石头上,才能发出声音惊动老板娘。老板娘将他拖走痛骂,看起来非常倒霉,却是示弱,给了那几个无赖发泄的余地,既不会继续阻拦他,也不至于和他秋后算账。”背剑少年慢条斯理地分析,“你们没发现,他被拖走后手就不抖了吗?”
旁边黑衣长者轻微地点了下头,对自己得意徒弟的判断力颇为骄傲。
胖子目瞪口呆,看了半晌厨房:“你在蒙我吧?小小年纪有必要那么玩心眼吗?”
背剑少年沉默片刻:“或许,这世间没人能保护他呢?”
胖子赌气道:“我不信,我要问问他。”【】
背剑少年笑道:“等着吧,那几个无赖少年不走,他是不会从厨房出来的了。”
话音刚落,萧子瑜就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胖子大笑:“哈哈,你被打脸了。”
背剑少年有些尴尬。
萧子瑜听完痛骂,原本想留在厨房烧火,忽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习惯性摸摸怀里,发现装着母亲留下的玉坠子的布袋不见了。他吓坏了,也顾不得萧子健还在外头虎视眈眈,忙冲出门去,疯狂寻找。
上天怜见,装玉坠的小布袋正躺在围墙边,光洁细腻的玉坠露出半个头,躺在沙地上,应该是被萧子健抓衣襟的时候不小心从怀里滑出来的,幸好没被人发现。萧子瑜欢快地扑过去,未料,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布袋的瞬间,一只黑色的靴子从旁边伸过来,旁若无人地重重踩在他的手指上,脚尖还用力地扭了扭。
十指连心,痛入骨髓。
萧子瑜咬牙:“萧子健,把脚挪开!”
“想要?求我啊,”萧子健见逃脱的猎物失而复得,心里高兴,脚上力道又重了两分,狠狠地又旋又扭,狂妄而嚣张地笑,“你求爷啊!好好求爷啊!”经常跟着他作恶的两个跟班也跟着起哄:“来,好好磕个头,健大爷的心肠是顶好的。”“来来,别漏了也给河大爷和江大爷也磕个头。”
萧子瑜咬紧牙关,他能感觉到地上尖锐的砂石擦破了手心的皮肤,但仍握紧手中布袋,不求饶,不磕头,也不哭。
“这是什么?”萧子健将目光挪在了他紧紧握住的布袋,他刚发现布袋里露出的玉坠色泽很不错,似乎值不少钱,贪婪之心顿起,伸出手去,命令:“拿来。”他用这样的方式抢过许多孩子的东西,小到吃食,大到铜钱,大部分的孩子都明白反抗只会换来小霸王变本加厉的欺负,两个耳光抽过去后,一般都会顺从,看着他们含泪交出心爱物品的屈辱模样,会让萧子健打心里感到快乐。
萧子瑜没有爹娘护着,素来很听话,从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萧子健松开脚,伸手去夺布袋。
未料,这次懦弱的兔子却反抗了,他仿佛急红了眼,十指如铁锁般合得紧紧的,将布袋死死抱在怀里,使劲撞向萧子健,力道之大,竟将壮硕的萧子健撞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仰头倔强道:“这个不能给你。”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恶棍三人组都瞠目结舌,回过神来,萧子河惊讶地吐了吐舌头:“这小子居然顶撞老大,胆子肥了不少。”萧子江跟着煽风点火:“看来他眼里已没有老大的威严了。”
“你这个穷小子。”萧子健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原本只抱戏耍目的的他顿时愠怒起来,狠狠揪住少年的衣领,怒道,“你家的钱都赔给族人了,一穷二白的,哪里有什么值钱东西?!明明是从我身上偷来的!快点还给爷!”
“我没有偷东西!”萧子瑜被羞辱得涨红了脸,他大声道,“这是我的!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上面有我娘的名字,是六爷爷转交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