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流云浦 燕于飞上官衡 7564 字 4个月前

上官端本来在看文件,见他进来时帽檐上尤积着一点雪花,便道:“外面下雪了?”上官衡道:“已经是下了一会,今年头一场雪。”因为是在家里,也就随意掸了掸衣服拖张椅子在壁炉前坐下,心里打算着要同上官端开口讲燕于飞的事。

上官端心情甚好,笑道:“我听蔡秘书告诉我,这次年前军区里的总比试,你们营拿了头名,我还想着是不是那几个评委看你是我侄子,特意的放松了要求。”上官衡道:“他们看见是我,知道叔父回来必然严查,没特意的严加要求已经是福气了,哪里有作弊的道理。”上官端情知必然如此,还是道:“这可难说,我又不在平南,我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信。”上官衡道:“总司令前去检查,荣幸之至。”停了一会鼓起勇气道,“叔父,有件事情想同您商量。”上官端点一点头道:“你说。”

上官衡踌躇一下,道:“我打算和于飞订婚。”上官端不料说起这个,脸上笑意渐渐隐没,他自见燕于飞不果之后,也知道上官衡和她来往频密,上官衡也在他面前提起过,他只是不置可否,然而总思量着年轻人新鲜一时,或者未必紧要。现在听上官衡提出这个要求来,才知道侄子是认真在谈恋爱,一时打量了他几下后只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上官衡只得继续说下去:“因为婚姻事关重大,我想请叔父出面去向于飞的父母提亲。”

上官端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婚姻事关重大,你同燕小姐来往,我略有耳闻,我提醒过你,可是你也不听,这位燕小姐家世如何,人品如何,为什么要和你来往,我通通都不知道,我不能同意你这样做。”

上官衡知道说服叔父艰难,耐着性子把和燕于飞来往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和于飞情投意合,所以做这样的打算,还请叔父帮忙成全。”

上官端不动声色听完,道:“那么燕小姐的父母可知道你们的事情?”上官衡无法,只好如实把与于飞父母见面的事情讲出来。上官端听到燕清人的话时抬了抬眉毛,眼里闪过一点诧异,嘿了一声后道:“原来人家也嫌弃我们。”

上官衡微笑一下道:“燕老先生的脾气就是这样,很耿直。”

上官端想起当日蔡秘书回的话,道:“那位燕小姐的脾气也是差不多。”上官衡答应了一声是,也就不说话,只等上官端回答。一时间书房里只有干柴在壁炉里微微爆裂的噼啪声,上官端对着炉火出神,上官衡虽然心焦,也不敢催促,等了半晌上官端才道:“这次我往天荡湖那里视察,虽然一路顺利,但是边境情况也不甚乐观,你或有可能会被调拨到那一带,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缓一缓再说。”说完便又抽出文件批阅,上官衡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好预备以后再谈。

第十六章 相约恩深相见难

十二月头上平南连着下了好几天雪,城里城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气从来没有这样子冷过,好不容易天放晴,北风一吹,空气里更加是一种刺骨的寒冷,街上一下子萧条起来,人人都躲在家里烤火取暖。天气不好,连时局也有些动荡,长阳及天荡湖一带南部边疆区域邻国大量陈兵虎视耽耽,政府的警告国际的干预占据了报纸头版头条许多的日子,还好平南处在腹地,除了看着报纸上喊得起劲,市面上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天气冷,连学校里都减了课时,燕于飞她们大半天没有课,只窝在宿舍里烘着油汀取暖。冬天太阳落得早,才傍晚五点天色就漆黑了,燕于飞早早的洗漱了倚在床头看书。王素希坐在对面看报,看了一会道:“于飞,你看报纸上讲的,难道才平静了几年,又要打仗了?”

燕于飞接过报纸看一眼道:“谁知道呢,或许不会吧,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年了,时不时的就要在报纸上嚷上一嚷的。”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最近单是上官衡这里就比往常忙了许多,每次的电话也说不了几句就有事情要去做,她心里多少也是担心着。她把报纸递回去,却看不进书,盯着房顶发呆。

王素希见了笑道:“你不会是担心上官吧?”话音还未落,电话铃就响了起来,王素希道:“快去接,一定是你的。”

燕于飞裹着大衣起来,拎起电话就听见上官衡的声音,虽然忙,他还是每天有一个电话,她微笑起来,道:“是我。”

上官衡道:“于飞,我现在出发过来看你,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她很少听见他这样说话这样烦恼,一愣后道:“外面这么冷的天,又那么深的雪,什么事情这样紧急?”

上官衡只说:“见了面你就知道了。”她虽然疑惑,也只好答应了。

燕于飞忙忙的又重新穿起衣服梳好头发,不过半个小时就听见楼下“滴滴”的两声喇叭。她换了鞋子到楼下推门出去,天实在太冷,门把手都冻得冰凉,她才从屋子里暖暖的出来,不由倒吸一口气,立时一股寒意穿透四肢百骸,连心肺都像被冻住一样。上官衡看见她,已经下车走了过来,她忍不住道:“这天这么冷你还过来,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不能在电话里讲?”

他看她这么怕冷,便道:“那我们去车上说话,比站在外头好些,我只请到两个小时的假,不能到外面咖啡店去了。”

皮鞋的底虽厚,地上走多了两步也是凉意浸人,燕于飞上了车就把脚搁了起来笑道:“我是最怕冷不怕热的了。偏这样冷的天你还要叫我出来。”

上官衡脱了大衣给她盖在腿上,一言不发注视了她好一会才道:“于飞,上头才下来的命令,要调我去长阳一带,可能会打仗。”

燕于飞本来呵着双手,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愣住,手慢慢垂到膝上,一双眼只是怔怔的瞧着他,心里面一片茫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虽然隐隐料到,但事情骤然到了眼前还是一种促不及防的吃惊。上官衡此刻也是心烦意乱,略开了车窗摸出烟来抽,直到一只烟都燃尽了仍不见燕于飞说话,他掐了烟,极是爱怜的轻唤了她一声名字道:“现在还只不过是调拨边疆,未必会上到前线,你不要担心。”

燕于飞微低着头,窗缝里进来的冷风合着那烟雾吹得她眼睛发涩,她眨了几下眼才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上官衡道:“这个星期五就要先开赴洛南待命,今天才知道的消息,所以赶快过来告诉你。”

她轻轻嗯了一声,那种茫然逐渐变做纷纷的杂乱,叫她理不清楚,惶恐焦急诸般滋味都涌上心头,她有许多话要问,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来,许久才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快则数月,慢的话要一年或许更久。” 燕于飞听了心中一黯,侧过头去道:“要这样久。”

半天又道:“以往长阳一带也时常动荡,为什么这次竟然要打仗?”

上官衡慢慢道:“这一次与以往不同,过去都是虚张声势,这次不知为何在边境上骚扰不断逐步蚕食,象是铁了心要吃掉长阳,不过也未必,或许很快就可以解决。”

她听了复又转过头去望向窗外,边疆的事情彷佛这样遥远,可是又与她这样近,战场上的血泪厮杀就要和他相关起来,她咬住了嘴角不敢再想下去。只听见他道:“年下是肯定去不了停蓝了,代我向伯父伯母解释。等打完仗回来……”他声音渐渐低落,亦是说不下去。

车窗上已经蒙了薄薄的雾气,外面又星星点点飘起小雪,车里面虽然比外面好些,也仍旧是冷,冻得她手指发麻,连心都是冻住了一样,木木的发痛。她不知道朝窗外看了多久,指尖上倏然传来热意,身子一倾已经被上官衡拉在怀中。她抬头看过去,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更加黯淡,只映得出他军服上的扣子闪闪的亮,他整个人隐在暗影中,唯独眼里流露的是和她一样的不安,烦躁与不舍。

上官衡低头看着燕于飞,她脸色雪白,双眼里盈盈都是难过和害怕,她的双手冰凉,微微的颤着,叫他心都揪了起来,只是一下一下的抽痛,他便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从来他对她都是以礼相待甚少唐突,此刻却不管不顾,拥紧她深深吻了下去。

燕于飞只挣扎了一下,他这样大力的箍紧她,叫她连动都不能一动,双手只能攀着他的肩膀,他的吻决然而热烈,辗转着不肯放开,他的唇带着一丝苦涩的烟味和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渐渐渗入她的呼吸里,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吻过,这样的渴望和激烈却又带着一点绝望,她闭上眼无可救药的沉溺进去。

过了许久,直到两个人都呼吸急促,上官衡才愿意放开手。燕于飞微微的喘着气,脸上早泛起潮红,埋头依在他胸前不说话,他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难过,轻抚着她的长发道:“于飞,你要等我回来。”她听了这句话抬起头,他的眼神重又坚定起来,他的怀抱又是这样暖,连她的心也平静下来,终于轻声道:“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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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星期天,部队都开拔到了洛南驻扎下来,上官衡才得空给燕于飞打一个电话,话也不能多说,匆匆报了平安而已。她打电话把情况向父母说一遍,燕太太听完只问了一句:“要是真的打仗,一年两年三年,你预备一直等下去?”燕于飞沉默半晌道:“随便怎么样,也总要等他回来才能说清楚的。”燕太太知道她的脾气,叹一口气就不再说什么。

这一次的局势却是非比寻常,上官衡所在的部队在洛南也不过呆了一个星期就奉调到长阳,到了长阳后部队番号编制统统都换过,不许与外界随便联系,连电话也不可以打,只能够写信。他一个星期总有两封信,信中从不提战局状况,她也无从知道他身在何处,只是若信来迟了一点,她的心就吊得老高的直打鼓,唯有见了信知道他安好才能放心下来。

转眼新历年过去,又要到旧历的年下,燕于飞学校里功课不多,只是温书预备考试。这一日她正在窗下看书,王素希却拿着两份帖子过来给她,她接过手一看,竟然是东南军区年前的舞会请贴。虽然边疆不平,但是平南处在腹地,除了把战事当作新闻讲讲外也没有什么影响,每年的舞会还是照样的开。燕于飞微微有一丝诧异,这样的帖子向来只是在城中豪富人家手里,今年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她一份。王素希道:“他们现在如何不知道你是上官的女朋友,怎么样的也有一份礼貌在那里,或许,总司令也会来的。”

燕于飞听了蹙起眉,可是若要见,早晚是要见,她收起帖子对王素希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舞会的场地素来在军区司令部底楼的大堂里。那一天因为天冷,路上薄薄结了冰霜,车子行得慢,燕于飞和王素希到得略晚,舞会早就是开场了。她认识的人本来就少,也乐得不受人注意,和王素希各自取了一杯饮料坐在旁边。不过片刻就有人请了王素希去跳舞,虽然也有人邀请她,她只推说不会,不肯下舞池,不少人虽然有心结交她,却也是没有办法。燕于飞坐了片刻,只觉得肩膀上一只手一搭,她回头去却看见张敏婷满脸笑容的站在后面。张敏婷笑眯眯的道:“本来以为上官不在平南,燕小姐是不会来的了,不过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说着自己就拉了椅子坐下来。燕于飞无法,也只好跟她应酬,转眼汤子虚拿了两杯饮料过来,虽然事过境迁,他又和张敏婷订了婚,毕竟有一点尴尬,当下只略微打了个招呼。张敏婷抿了口酒又道:“燕小姐既然来了,怎么不跳舞?上官不在,燕小姐也不要太拘束才好。”燕于飞刚想说话,舞池边上却过来一个侍卫,到她面前道:“燕小姐,能不能麻烦您跟我来一下,总司令有几句话想同小姐说。”燕于飞的心骤然跳得飞快,站起身对汤子虚和张敏婷道:“张小姐汤先生,我先失陪了。”那侍卫等她说完话才引着她一路出去。

燕于飞跟着那侍卫步出大厅,自后面又穿过一条走廊进了另外一幢屋子,一路上都是极冷清,只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她没有拿外套,不由打了好几个寒颤。曲折走了一段路又上了楼梯,燕于飞见门外侍立着几个警卫,知道是上官端的办公室,心里更加紧张,一旁的侍卫早替她推开了门道:“总司令,燕小姐来了。”

燕于飞走进房门,里面的朴素倒是出于她意料,她一眼便望见站在桌子后面的上官端,眉目里与上官衡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态上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她是第一此见到上官端,不由心怦怦直跳,点了一点头道:“总司令。”上官端也对她一点头,道:“燕小姐,请坐。”

房间里炉火烧得很旺,她坐在那木头椅子上倒还不冷,只是不知道上官端要对她说什么。房里还有一人,便是上次来见她的那位蔡秘书。上官端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踱了两步,向蔡秘书微微颔首,蔡秘书自文件夹中取了一张纸递给她。燕于飞满含了疑惑接过去,满满一页纸上是一封前线的急报,她匆匆扫去,上面只写道:三日前敌军某部半夜袭击沙头堡前沿阵地,被我军某部某营击退,毙敌二十余人,俘虏四十人,沙头堡制高点未失,某营坚守阵地,此战牺牲十二人重伤八人云云。

她看了手一抖,迅即抬起眼望向上官端,一颗心沉沉的直往下坠,脑中乱做一团,却不敢去深想。上官端看她神色惶急,一双眼里饱含着疑问,注视了她一会才道:“燕小姐,清源他在前线负了重伤。”燕于飞一听乍然松一口气,却又立刻揪起心来,急道:“那他有没有生命危险?”上官端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医生说要观察一阵。”她听是这样,一下子松懈下来,身子却忍不住轻颤起来,好一会都不能平静。

那边蔡秘书已经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接通了交给上官端,她听见他只说道:“燕小姐也在这里……我知道……”上官端说了这两句话便转过头来望着她,她手脚发软,还是勉强走了过去,一手接过听筒,只虚弱的“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上官衡的声音,他气息不匀却又极是急切,“于飞,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她一手按住胸口,一面道:“我很好。”那眼泪却是已经滴落下来打在听筒上。上官衡听她抽泣,赶忙道:“我没有事,你不要哭,只是受了一点伤。”她听他声音分明的微弱,说一句话要停上好几次,知道他必定受伤严重,心里面立刻又难过起来,只是强忍着不再哭,一手攥着手绢擦拭那眼泪一手紧握着听筒,道:“你的伤怎么样?伤在哪里了?医生怎么说?”上官衡道:“只是几颗子弹罢了,手术都取出来了,医生说我恢复不错,你不要担心,没有事的。”燕于飞听他在那头说几句话便要咳嗽,忙道:“那你好好养伤,你身体这样弱,我不和你多说了。”他却着急起来,道:“我想听你说话。”她听见这句话,滞一滞,差点又落下眼泪来,便道:“那你不要说,听我说罢。”一面絮絮的把学校里的事和舞会的事讲给他听。

燕于飞打完电话已经是半个钟头后,她四顾却不见上官端,蔡秘书在一旁道:“总司令还有紧急会议要开,我送燕小姐回舞会去。”她本来以为上官端必定有许多的话要说要问她,听蔡秘书这样说了反而愣住,片刻方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第十七章 一朝蚁贼满长安

舞会正当热闹时候,燕于飞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呆得下去,幸而王素希因为杨帆不在,也不甚有兴致,当下两个人就向熟人打了招呼回校。这一整晚她都没有睡好,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月色清亮,映得她枕边一叠书信上的字清清楚楚,他写的信开头总是:于飞,我这里一切很好,勿念……叫她忍不住的就又想哭。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是红的,整个人脚下都虚浮着,王素希问清楚原委,劝慰她道:“手术做过了应该没有大问题,你不要那么担心,总司令这里好歹也算见过面了,不用自己吓唬自己。”然而她终究没有办法放心,重新寻了报纸来看,越看越是心惊,新闻上只是报喜不报忧,仔细琢磨过去,却发现部队其实节节败退,例来与邻国的纷争没有这样失败过。幸而过了一个星期燕于飞又收到上官衡的信,字迹墨色不一,显然是分了好几次写的,好歹他是脱离了危险在战地医院休养,这才叫她放下心来。

转眼里学校考试都结束,燕于飞往火车站去买回停蓝的票,正走在半路上,就听见远远的汽车喇叭声音,片刻便疾驰过十数辆装满荷枪实弹的士兵的卡车,车子速度极快,路边的纸屑灰尘被一下子带起来扬在空中,路人都忙不迭躲闪开去。还不过几分钟,就又驰来一样的数辆卡车往另外的方向去,如是几次,那行人都纷纷议论起来,燕于飞不知道为何,心里紧了一紧。她照旧往火车站去,还隔着一条马路,就看到火车站门口围了大批的士兵,都在哄赶旅客,她驻足望去,只见那些士兵团团围住了火车站,用铁链锁起了出入口,又贴了许多张告示出来。她刚要想往前看看告示上写了什么,不防被人拉住了使劲一拖,她定睛一看是学校里同学,便问:“这是怎么回事?”那同学拉着她急急往外面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来了许多兵,只说是从今天起发往各地的车都停了,什么时候恢复都没说就往外赶人,且听说连汽车站都是一样被封起来了,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咱们赶快回学校的好。”

燕于飞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发慌,两人招了车回学校,一路上却见市面上已经与方才不同,行人俱在步履匆匆赶路,那路边的铺子都半掩起门来,数家机关门口也围了大批的士兵,两人皆是相顾骇然。然而便是回了学校也没有新的消息,燕于飞心里七上八下的,半天才想起该往家里打个电话,提起电话听筒,却是连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她只以为宿舍里电话坏了,出去一问才知道,竟然满校的电话没有一个可以用的,想起路上方才看到的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她心里越发的惶急起来。留在学校的学生渐渐聚集起来,正在谈论这样奇怪的事情,又听见校门口十分的喧哗,站在窗口的同学一望惊叫起来:“学校门口被士兵看住了!”大家纷纷挤到窗口,只见五辆卡车堵住了校门口,车上下来许多士兵驱赶着学生往学校里去,远远的校长和几名教师都匆匆在奔过来。

众人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都往学校门口去,那一起官兵只是把守住门口说奉命不让学生出去,大家与之争辩也没有用,只好怏怏的回来,校长及主任唤了燕于飞去,恳请她问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她自然明白这是因为她认得上官衡的缘故,虽然她心里亦是忐忑,也不好推辞,只能先答应下来。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电台里才有广播出来,满城的人才知道原来一天之内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东南军区的总司令上官端被手下软禁起来,造反的手下如今自行重组了军区,又强行接掌了平南的政府,在电台里发了声明,那声明反反复复的只是说因上官端独擅专权草菅人命贪污国库镇压学生运动之属,且屡劝不听毫不以百姓福衹为虑,是以群情激愤将其软禁以求民主公正云云,又言明泛水以北齐梁山以东三省二十一市均已落入掌控,要求与共和政府对话以求解决。

燕于飞骤然听到这消息,直如惊天霹雳一样愣在那里,半晌都不能动弹,等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散了大半,仅余下几个女生,脸上也半是关切半是惊惶,支吾的道:“于飞,你脸色很不好,不要紧吧?”她尚且不能思考,只是点点头道:“我没事。”那几个女生互相望了几眼道:“这样晚了,我们回去休息,你也早睡。”说完倒象逃一样走出她的宿舍。素来因为她的宿舍里添置了油汀,是女生们冬天极其喜欢来的地方,此刻仍旧是寒冬,看她们这样逃也似的走掉,燕于飞倒一时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此刻上官端已是阶下囚,她身为上官衡的女友,自然是关系紧密,现下时局紧张,谁也不知道明天要发生什么,自然是离得她越远越好以免惹祸上身。她只苦笑一下,倒不伤心,兵变这样大的事情已经把她的全副心神都占住了,这些年她从来未曾遇到过这样重大的事情,且想到上官衡在前线的处境,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一颗心只是别别的直跳。晚上她虽然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完全不能合眼,自窗口望出去,校门口那集聚在一起的卡车在阴影里如同怪兽一般,惨淡的月色映在门口往复巡逻的士兵的枪械上,只是泛着冰冷的光,叫她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