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帝早在他来之前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因此他并未苛责,皱眉沉声道:
“朕已洞悉此事来龙去脉,是云安行事莽撞冲动,怪不得你!”
他也让人瞧过那马,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吸食了赤尾花的花香,这种花还挺常见,那处树林就有。
他虽有疑心沈辞,可侍卫说了是云安执意要去,沈辞还曾阻拦过,这事儿也怪不到他头上。
至于在那户人家家里发生的事,云安绝口未提,沈辞自然也简单地带了过去。
沈辞恭敬低头:“多谢陛下宽恕。”
崇德帝见他这副模样,到底也有几分亏欠,低咳一声:“云安被朕惯坏了,行事跋扈不讲理,你也不必事事依从她。”
“公主金枝玉叶,陛下疼爱些也是正常。”沈辞并没有顺着他的话,他表现出足够的谦卑恭谨,让皇帝舒展了眉头打消了心中疑虑。
……
沈辞离开后,崇德帝脸色沉了沉:“这个丫头,前段时间才警告过她,又给朕找事儿!”
福公公笑道:“公主这般,还不是陛下纵出来的?”
云安是他唯一的女儿,母家没有权势,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本身还嘴甜会哄人,陛下娇纵些也正常。
更何况她的生母是丽嫔,旁人不知情,福公公却是知道的,陛下对丽嫔是有几分真心的。
丽嫔出身低微,原本只是个歌女,当年崇德帝微服私访时遇刺,丽嫔替他挡了一剑,差点儿就要了命!
皇家充满算计与猜忌,这份情谊的珍贵可想而知!
所以即便是出了三皇子这样的事,陛下也只是将她打入冷宫,都没忍心赐死。
崇德帝眼底交织着复杂隐晦的情绪,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小太监进来禀报:
“陛下,四皇子求见。”
崇德帝敛了敛思绪:“老四怎么进宫了?让他进来吧!”
燕珏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了殿,身姿孱弱,单薄的衣衫下,连肩胛骨都清晰可见。
皇帝见他这副羸弱的模样便忍不住皱眉:“怎么又瘦了?”
燕珏请过了安,唇边勾起淡淡笑意:“父皇看错了,儿臣倒觉得长了些肉。”
他的身体崇德帝也清楚,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这会儿进宫,是找朕有事?”
他身子不好,是以崇德帝免了他的请安,若非有事,他也极少进宫。
燕珏正了正色,眼神诚恳地望着他,抿唇直言:“儿臣想请父皇,收回为儿臣赐婚的旨意。”
选妃宴后,宫里便有风声透了出来,顾家女为太子妃,洛家三小姐为四皇子妃。
固然是喜事一桩,可洛家上下却一片愁云惨淡,只因那日四皇子咳血晕倒的事众人亲眼所见,嫁给一个注定要早逝的病秧子,换谁也高兴不起来!
崇德帝沉了脸色,语气不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胡来?”
第207章 她的生辰
燕珏早知这事不会顺利,拒绝了宫人的搀扶艰难地站起身来,直挺挺跪在地上。
他生得并不比其他皇子差,因为常年病骨支离,面颊过分苍白,给人一种破碎感。
这一番动作好似耗费了他所有力气,脸染上了几分血色,呼吸略带急促:“父皇,儿臣拖着这副病体,何苦耽误了好人家的姑娘?”
崇德帝下意识凝眉:“你是朕的儿子,贵为皇子,那洛家姑娘配你,难不成还辱没了她?可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
燕珏眸光微暗,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苦笑一声:“父皇,是儿臣不愿,谁家的女儿不是捧在掌心里的?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白白搭上一生。”
他本就无意娶妻生子,那日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咳血,也是为了让那洛家小姐知难而退。
他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不可能的人,纵然两人之间没有缘分,他也不愿牵扯进来其他人。
崇德帝深深地盯着他,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这些年你一直拖着不肯成婚,朕也都应了你,可如今你年纪不小,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你这样让朕怎么对得起你母妃?”
燕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他不露声色将头垂得更低:“父皇,这是儿臣自己的选择,相信母妃泉下有知也能理解,还请父皇成全。”
他的头磕在地上,颇有不答应他就长跪不起的意思。
福公公急得想上前拉人:“哎呦殿下,您这不是让陛下为难么!”
“请父皇成全!”
燕珏的声音柔和,却又莫名的坚定。
崇德帝眼神起伏不定,最终冷哼一声:“也罢,既然这是你自己的意思,朕也就不再勉强。”
燕珏肩膀微微松懈下来:“儿臣,谢父皇。”
“起来罢。”
他直起身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叹息:“你母妃的祭日快到了,到时候也替朕上炷香。”
燕珏身形一僵,缓缓出声:“儿臣知道了。”
出了养心殿,燕珏断断续续咳嗽起来,宫人一脸担忧地望向他:“殿下,可还好?”
燕珏抬了抬手,四四方方的天空,有一排鸟雀正飞过,只留下青色羽翼。
他抬眼望向长空,日头挺大,瞧久了难免让人目眩,他轻轻眯起眼,目光落在一处宫殿的方向,眸光陡然掠过一抹彻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