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神色平静:“您不必急着反驳,之前我曾问你为何不戴耳坠,公主似乎很回避这个话题,现在想来你是痛恨自己生来是女子,不愿正视自己的身份?”

姜稚京静默不语,眼神沉了几分。

“也是,您本该是公主,却被当成皇子养大,为了隐瞒女扮男装的身份活得小心翼翼,女子的特征你都不能有,因为这对你来说是致命的弱点。”

姜稚京不由想起,很小的时候,她也曾羡慕其他公主可以佩戴亮晶晶的首饰,她小心翼翼捡了皇妹不要的珠钗仔细把玩,却被母后抓了个正着。

她忘不了母后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母后拿鞭子抽她,握着她的肩膀神情癫狂:“阿羡,你是太子!怎么可以喜欢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儿?要是让旁人看见,一切都完了!”

她抱着她又哭又笑,一个劲道歉。

姜稚京手足无措,只能哭着保证她再也不会碰这些东西。

沈棠宁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你手上有茧,那是你去军中磨练,挣了一身军功留下的,我猜你身上还有不少陈年旧伤吧?”

姜稚京面色冷了下来,身体绷得很紧。

沈棠宁眸光微颤,语气也添了惋惜:“可惜即便你如此努力,当身份败露之时,你还是毫不犹豫被舍弃了,以女子之身当了太子,他们认为这是皇室丑闻,以病重为借口囚禁你,要你悄无声息病逝。”

“甚至连姜珩这种阿猫阿狗都能取代你的位置,殿下,恨吗?”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姜稚京冷冷讽笑,眸色幽沉击了击掌:“的确精彩,看不出来,沈大小姐竟还有说书的天赋呢。”

第176章 留了后手

面对姜稚京的嘲讽,沈棠宁牵起唇角:“只有被触动心弦,才会觉得我说的故事精彩,殿下是局中人还是局外人?”

姜稚京眉眼掠过晦暗之色。

这位沈大小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心思通透。

“都是你一面之词罢了,有什么证据?”

沈棠宁眼眸闪烁着光芒:“先前我说殿下身上必定有许多陈年旧伤,若殿下心思坦荡,可否让我一验?”

姜稚京的侍女顿时一脸怒容:“大胆!公主千金之躯,岂容旁人随意查验?”

燕明仪眯起眼眸,缓缓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便由本宫亲自来,这样也不算辱没了公主,如何?”

侍女脸色一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姜稚京半真半假叹息一声:“看来诸位是已经给我定了罪?可怜我皇兄不明不白死在大庆,我还要被扣上杀人的帽子……”

燕明仪皱了皱眉,她这话说的,倒像是她们故意栽赃陷害似的。

沈棠宁直直盯着她,蓦地出声:“殿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二皇子活着回去吧?”

姜稚京神色不明望向她:“何出此言?我难道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也不是不可能。”沈棠宁语气意味不明,“殿下与北狄皇子在战场上交过手,深知此人冲动易怒,故意引诱其与二皇子发生冲突,事后再来一出祸水东引。”

多吉也的确上了套,走的每一步都在姜稚京预料之中。

若非遇上柳疑复这样较真的人,指不定真能被她糊弄过去,把多吉当成真正的凶手。

就在这时,沈棠宁突然睁大眸:“小心!”

姜稚京正听得认真,只觉得身后有疾风逼近,强烈的危机感促使她做出本能反应,迅速闪躲开。

一抹寒光贴着她的颈侧划过,她站定的同时,对方干脆利落地收起剑:“公主,得罪了。”

姜稚京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本能反应已经暴露了她。

来人是元昭,得了沈棠宁的示意,故意试探。

元昭出招极快,若非会武功根本躲不开那一击。

她被沈棠宁分走了心神,几乎没怎么过脑身体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果不其然,燕明仪似笑非笑望着她:“七公主好身手,你一个流落民间的公主,却有这样不俗的身手,果真叫人意外。”

事已至此,姜稚京也不再伪装,她褪去天真无辜的伪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在齐国时,便听闻长公主鼎鼎大名,世人都道长公主大义,为了大局毅然舍弃皇位。”

她话音突然一转,那抹笑意也成了讽刺,“我却觉得你不过是个懦夫,若我能有你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

气氛静了静,沈棠宁心中一个咯噔,暗暗观察着燕明仪的脸色,她嘴角的弧度已经收起,神色难以分辨。

姜稚京眼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恨意:“我自出生以来,每日活得战战兢兢,就是夜里安寝也不敢睡踏实,因为我知道,一旦身份败露我难逃一死。”

“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我比谁都勤奋刻苦,好不容易做到了人人称赞,可是结果呢?”

身份败露,她隐隐松了口气,觉得终于解脱了,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可她的父皇却对外宣称太子病重,将她禁足,甚至不敢对外宣布她的身份,他们觉得这是皇室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耻大辱!

看着每日被把守的像牢笼一样的宫殿,还有汤药里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人衰竭至死的毒药,她终于知道他们的意图。

他们想让她病逝,这样一来秘密守住了,她这个耻辱也一同消失。

姜珩那个不学无术的混账,明明样样不如她,却轻松地取代了她的位置,只因他是男子!

她多年来的努力似乎都成了笑话!

同为公主,燕明仪的境遇却与她截然不同,她承载着皇帝的期许,可以以女子之身光明正大作为储君。

她的父皇贴心为她铺好了路,她的人生顺风顺水,然而她还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