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钟情只是挽了个剑花,又双手奉剑,呈到沈列星面前。
“若真有此日,还请列星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要留情。”
沈列星连剑带鞘塞回乾坤囊中。
他素来用枪,腰中仗剑不过是修真界一种固定的打扮。但这一刻,他竟生出一种想把目光可及之处所有利器统统销毁的欲望。
那张爱笑的俊脸难得浮上一层让人胆寒的戾气,沈列星道:
“魔尊已死,剩下的不过都是些小喽啰。悬圃何必担心,我会把丹药抢回来。”
“落入魔宫的东西,我怎敢入口?”
“……那就回北境,求陈伯母再炼一颗。”
“炼丹容易,药材难寻。返魂丹炼化百年只得一颗,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吧?”
“那便请悬圃告知药方,我去一一寻来。”
“别的好说,家中尚有余存。只是那清风茧缕泉之水……”
沈列星皱眉:“在沉煌遗迹?”
钟情似是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沉煌秘境早在两百年前就已被众大能合力封锁,想再进去,难如登天。”
“没什么难的。我们今日就出发。”
他答应得这样爽快,倒是让钟情有些不自信了。
“当年之事我虽不曾亲眼得见,但也有所耳闻。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旦现世,就会让天下震荡不安。”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沉煌魔君离世时,心中并无怨气。”
钟情朝镜子里微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既无机关暗器也无凶兽邪魔,比寻常秘境还要来得安全。
但那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许就连返魂丹,也是受了这个秘密的影响,才在绝迹千百年后又突然现世。
他心中正得意自己将此事促成了,忽然听见沈列星道:
“悬圃与魔尊熟识,他却还是下这般毒手。魔界中人果如传闻中那般狠毒无情,此前悬圃难道不曾看穿他真面目吗?”
钟情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太过心急被他发现端倪,斟酌着道:
“列星也见过那人模样,穿衣打扮皆与正道修士相同。他有心隐瞒,我实在难以分辨。”
沈列星对那人长相还有印象,点点头:“的确相似。”
他看上去没有怀疑的意思,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钟情松了口气,加大力度为自己验明正身。
“何况与我相交时,他谈吐不凡,博学多才,行事又极有条理,进退有度。”
钟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日说起话来能有多简略就有多简略,现在夸耀自己的时候小词倒是一套一套的,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
“你只知他容貌俊朗,却不知他舞剑时身姿卓然,更是让人一见倾心。且灵力厚重法术精妙,就算放眼整个修真界,同龄人中也无出其”
连篇夸赞被识海中某人一声轻咳打断。
钟情住嘴,看见镜子里身后那人越来越黑的脸,在继续和改口中选了前者他本来就有这么厉害,夸夸怎么了?
“无出其右,也无与争锋。”
沈列星很不爽地一撇嘴:“是吗?可惜如此惊才绝艳之人,竟是个魔修,还已经死了。”
握着顺滑长发的手指不甘地用力,他听见自己难掩妒意的声音。
“悬圃对魔尊这样情深义重,就半点不为他的辜负欺瞒而伤神吗?”
第157章 因祸得福
钟情心想这的确有些奇怪, 哪有人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夸赞自己的仇人的?
他略一思索,说了个这些名门正派最爱用的原谅理由之一:
“死者为大。”
这理由威力无穷,身后的人果然不再说什么。
他低头篦着手里的长发,动作慢得像是在把玩什么稀世珍宝, 看得钟情来气。
“沈兄, 你这双爪子要是再怎么磨蹭下去, 我都要替你那杆银枪感到悲哀了。”
沈列星被这一冷眼看得心中一颤, 什么吃醋妒忌心思都烟消云散,朝镜中人羞赧一笑后, 两三下就挽好手中长发。
发带末端垂下, 在墨发的衬托下越发纯白似玉。
钟情对镜欣赏了一下,心想自己果然是国色天香, 无论散发还是挽发都这般好看。
陈悬圃:【……国色天香是用来形容女子的。】
钟情还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被纠错扫兴也不生气,随口问道:【你竟然能听见我的心声?】
陈悬圃沉默。
本来是听不见的。钟情的心声又多又杂, 似乎总在不停地评判着所见的一切,那些念头就像流星一样飞快流逝, 只在识海中留下一点模糊的风声。
只有最清晰、最持久的心声才能被他听见,但这样的时候少之又少,就好像钟情在评判一切的同时,又对一切都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