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林名扬丢下手里的书,又翻开了一本《孟子》,他问:“《孟子》第二十五课。”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
林名扬仍是不相信,他仍是低头找书,直到他提问完了四本书之后,他才叹服道:
“归来先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归来从讲坛上走了下来,他在林名扬的身边站定,眉目含笑,嗓音低懒,笑意懒散又疏朗,语气却张扬:“因为,我是天才。”
“天才,定要不负其名。”
归来歪了下脑袋,他的声音脆亮:“那诸位门生,可以开始了吗?”
学堂内鸦雀无声,但仅是片刻,似是水滚进油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是”。
驯服这群世家子弟对于元芷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她来这儿,是有其他目的。只能希望这群学生,聪明点儿。
李巍靠在墙面上,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余光却跟着元芷的动作。他看着她提笔写字,又看着她皱眉思索。
心间如同冒出蜜来。
后桌有人轻声问他:“子言哥,你怎么看?”
看什么?纨绔总不能看问题怎么写啊,不就是这位归来怎么样啊。
这人这么傲,要不要整整他之类的事情。
李巍眯了眯眼,刚想胡说八道。
桌面被敲了两下,一席青袍手握折骨扇的“男子”装模作样,语带调侃的说道:“子言哥,你怎么看?”
李巍被这声“子言哥”叫着,他不免心间发颤,连带着眸光都亮几分。
他赶忙站了起来,眸光亮晶晶的看向元芷,胡说八道着:“先生所言差矣,先生于子言是师长,怎能称呼子言为哥?”
元芷被他清亮的瞳孔吓了一跳,她勉力的控制着让自己不后退,想起了西望所说的话。
“他早年在宴席上,被文平帝赏赐了盘蜜饯。那蜜饯里有五石散,后来,他时不时被迫吃下金丹。瘾聚集在他的体内。一年前,他就在宫内安插了人手,本来,不会再食的。”
元芷面无表情的接了句:“是因为我的原因。”
西望又道:“不是你的问题,是他自愿。”
他非要逞强,非要喜欢。
西望半响不说话,又开口道:“女郎,李巍跟我说,你是他记忆中的小仙女。我当年在上京,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是,希望你能安慰安慰他。”
他拱手行礼道:“这条件委实有点冒昧,还望女郎不要责怪。”
元芷回过神来,她的视线淡淡扫过李巍的瞳孔,嗓音平静道:“坐下吧。”
“哦。”李巍耸拉起脑袋,他的余光跟随着元芷的动作,闲得无事,也抽出一张宣纸。
归来不时的观察着门生的情况,在写得较好的学子旁,多停顿了一会。
不过多久,她便又回到了李巍的身旁。
他趴在桌面上,发带和乌发在他的衣裳上垂落了一地。元芷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稳当的捏着朱笔狼毫,不免敛起眼帘,敲了敲他的桌面。
一闪而过的画从她的眼前掠过,元芷闭了闭双眼,抱臂问他:“你刚才在画什么?”
李巍的耳畔忽地红了起来,他小声道:“丹青。”
“丹青?”元芷将宣纸从他的桌面抽了出来:“这节课是学丹青的?”
元芷瞥了眼画像,却猛然顿住。
画中是个女郎,她的脚边开满洁白的山茶花,面上戴了副白底狸猫样的面具,身穿蓝色曳地长裙,正栩栩如生的对着画外人笑着。
李巍眸光清亮的看着元芷,指节也略微动了动,想要牵她的手,却忽而想起,元芷大概不想他认出她来,又颓然的停在原地。
周围有好事的学子伸长脖子看了过来,林名扬率先出声:“子言,你不是刚娶妻吗?怎得私藏其他女郎的画像。”
李巍眸光扫过林名扬,林名扬缩了缩脖子,梗着脖颈道:“我说得不是事实吗?”
元芷将宣纸重新放在李巍的桌面,点评道:“画得不错。”
元芷将视线扫过其他探出脖子的学子,勾唇笑着,嗓音低懒,笑意疏朗又恶劣:“不过,看起来今日的功课委实有点容易了。那就再加上一项,失火之事应该如何解决?”
她又将视线扫到李巍身上:“这位学子,将你的功课单独交于我。”
“是,先生。”
林名扬探个头过来,好奇问道:“子言,你画得是那家女郎,看起来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李巍和林名扬两人算是“难兄难弟”,书院排比,常年的倒数第一第二。
最直观的便是这成语,说得着实有伤大雅。
闻言,李巍掀开眼皮,扫了林名扬一眼,他的嗓音懒洋洋的,似是不怎么在乎:“我家女郎。”
“你家?”林名扬显然不信:“你家哪有兄弟姐妹?”
他话音刚落,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惊奇:“你说?你的新妇?”
“那不然呢?”李巍的视线扫过林名扬,他的眉目多了些嘲意,笑意懒散:“我现在可是有媳妇了。哪能像你一样?还扒着其他女郎的画像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