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
“干啥子工作?”
“跑业务!”
“干嘛又要回家哦?”
“这不是腿残了嘛!深圳呆不下去了喽。”
“咋子残的?”
“唉!车撞的!”我叹口起说。
“我看你好可怜哦!”扬连成同情地说。
“是萨!”
“你回家干啥子?”扬连成问。
“养养病喽!”
“你家在重庆市内?”
“不是!在农村!”
“你也是农民哦?”扬连成感到很惊奇。
“是萨!”
“我看不象哦!”
“哪个不象?”我问扬连成。
“手哦!你的手根本就是从没干过重活的样子。”
“是嘛?”我看看手,的确我的手光滑细腻,不象干过重活的人。“我家里让我好好读书,所以很少干重活。”
“你父母对你好哦!”
“是萨!”
“你一定读了大学喽!”扬连成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没有!我学习不好,没考上。”
“那你书不白读喽!”
“是萨!惭愧得很!”我故意显露出惭愧的神态。
“你还不如象我这样早早就出去打工,赚点钱比啥子强!”
“我要钱干啥子用,有吃有喝就行喽!”
“你不盖房子娶老婆?”扬连成瞪大眼睛问。
“还有哪个女娃要我哦?”
“你咋子楞个说?腿瘸了就不能结婚喽?”
“哎!女娃要是有你这样好就好喽!”我说。
扬连成瞪着眼睛看着我不说话了。
火车到了重庆,我该下车了。这时我已满身疲惫,由于没有良好的休息,我感到受伤的部位开始隐隐作痛,腿站立得更不稳了。扬连成帮我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我要去接,扬连成赶忙往自己身上一背。
“我给你拿到车下!”扬连成说。
“那就多谢你喽!”我只背起一个小背包,拄着双拐跟在扬连成后面下了车。
“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到我家里来哟!”扬连成说着掏出本子给我写了个地址。
我接过扬连成递来的纸条,小心地放在上衣口袋里,“我一有机会就去你那里耍,你放心好喽!”
分手时扬连成握着我的手态度很真诚,我被他感动,这使我有一种被关怀的感觉。最后我站在月台上向车窗里的扬连成挥了挥手,然后背起行李,提着小背包,拄着双拐一步一步走出车站。
出了车站,看到自己又回到离别几年的城市,心中有一种激动和伤感。我独立的人生就是从这里开始。离开时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少年,满怀征服世界的欲望,回来却是满身伤痛、心灵倍受折磨的失败男子。原来健壮的身体现在却是残废,睿智的思想变得茫然,少年的冲动已被沉静代替,锐气已变得迟钝,持强好胜已成为过去。
我抬头仰望山上的城市,那熟悉的道路依然还在,整个外貌依然如旧。即便增添了不少高楼大厦,但依然不改我离开时的模样。我四年的梦幻之地,让我的生命机车充满动力的地方。今天,我把车又停靠在这里,我的油燃尽了,疲惫不堪,虽有勇往直前的心智,但已没了奔腾四海的能力。我需要休息;想在这里检修自己;想让自己重新拥有乘风破浪的勇气。
我要思索人生的意义!我默默地发出誓言,我要在这里忘掉过去,忘掉那个给我带来幸福和痛苦的女人,她的名字、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温柔、她的眼泪、她的欢笑,她所有的一切都要在这座城市被忘掉。我要重新设计自己的生活道路,再来一次重生。让我对上天做一次祷告,祈求天庭的雷电把我重新塑造;让我的思想透出智慧的光彩;让我的身体如铁打铜造;我要彻底改造我的性格,让它永远不屈不挠;我要拥有天使的眼睛,用它来把前方照耀;我要铸造一颗铁心,让我永远不会为软弱跌倒;我要紧紧抓住命运的咽喉,让它在我的铁拳下苦苦讨饶;我要重新站立起来,用我的双脚征服大地。
在南岸区市郊的一个乡村里我找到了一所要出租的房子。有两间,带厨房,房租很便宜,周围翠竹围绕,环境异常优美。
我每天早晨六点起床,首先锻炼自己,为的是让自己的伤腿复原。虽然我的骨头在医院时都已接起,但肌肉和撕裂的韧带没有恢复。医生告诉我,我的腿必须经过长期锻炼才有复原可能,但也只是一种可能。于是在医生给了我一线希望的那一刻起我就打定了主意重新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伤残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决不能向这样一个恶魔屈服,我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同情和怜悯我决不要得到,我要让自己强壮,要有充满刚阳魅力的身体,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
在房间里我摆了一套健身器材,花了三千多块钱。按照医生给我制定的一套锻炼计划,我每天除了早晨在户外步行、踢腿、跳跃、拉伸肌肉以外,中午和晚上仍抽出时间用健身器材锻炼全身的各部分肌肉,这是一种和缓渐进式的锻炼,据说需要长期的过程。
在每天的其它时间,我在房间里读书,或是到竹林里散步思考问题,偶尔也到市里采购一些食品和日用品。我买了几件旧家电,冰箱、洗衣机、电视等等。
我自己做饭,这是我自小不曾干过的事情,但现实使我必须这样。对于习惯大手大脚花钱的我开始有了细致的经济计划,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支出,管理学士出身的我开始研究如何管理自己的生活基金。
我在小镇上订了几份报纸,于是每天早晨来回步行取报。在这个幽静的乡村里出现了一个跛脚的年轻人拄着双拐穿着短裤背心天天在三公里的小路上走来走去,刚开始人们用好奇的眼光看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的古怪行为逐渐就没人再去关注了。
重庆的冬天来临,我开始彷徨起来。我领教过四年重庆的冬天,那是相当难忘的经历。在长江边上的城市,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冬天异常寒冷,夏天异常炎热,这里冬天的温度并不低,但湿度很大,人每天的感觉都是在潮气中度过,是一种刺骨的寒冷,这与北方干燥的寒风有天壤之别。
在大学时我常想如果冬天是在北方度过该多好,那里可以有厚厚的棉被和暖房抵御寒冷,保住温暖。但在这里,人的肉体似乎是被褥的烘箱,体温是来蒸发被褥里积存的水分,整个晚上都难以有温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