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轻越一双含笑的桃花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刺客,撑起下巴端详着。

仇雁归心中咯噔一下,强烈的危机感自心脉处传来,像是无声的警告,垂在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捏紧,刺客神色无异,垂眸不语。

说多错多,少主若是有心想套他,恐怕自己招架不住,不如干脆沉默。

没等到仇雁归的回应,左轻越笑意不变,只是眸中微沉,正如他所料,仇雁归不愿说亦或是……不能说。

就像易老先生说的那样,他如今的行径也不过是跟自己怄气罢了,当初刺客叛他本就蹊跷,加之当时刺客恍惚的模样,左轻越早有怀疑。

若非他心中不甘……早在见到刺客时,他就将人杀了。

若是他心中没有失了偏颇,便不会让影六为此事奔波数日,也不会带着刺客来寻易老先生,更不会因为对方没有回应而觉得不爽。

左轻越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是仇雁归亲手伤了他,他头一次卸下心防,换来了胸口一道狰狞可怖的疤。

“嗤。”左轻越嗤笑一声,语只是语气比往日里都要轻些,“走吧。”

心悸感淡去,仇雁归松了口气,默默跟上,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吞云阁,而是去了趟蛊门。

蛊门较为特殊,它是“苗疆客”所属的门派,正如其名是个养蛊之地。

相较于医门的静谧闲适,蛊门僻静的诡异,门口一颗老槐树苍天,恰好遮住了牌匾,冰冷的气息延伸开来,像是没有人气般,令人遍体生寒。

玄金的轿子缓缓停下,原本死寂的蛊门中传来细微的动静,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里头静候着……衣着各异的人。

与想象中的死寂不同,这些人像是江湖中拉来硬凑在一起的,简直是一锅大杂烩。

衣装不同,神情不同……但又莫名和谐的聚在一起,仇雁归跟着少主下了轿子,抬眼间骤然愣住了。

先是惊讶于这便是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苗疆客”,而后便被他们直白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只好轻轻垂下眼。

左轻越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侧身不着痕迹的挡住仇雁归,而后眯了眯眼,瞧着前方一群像是在看戏的人,语气森然,“几日不见连规矩都忘干净了,眼睛不想要了?”

为首的一人身着宝蓝锦袍,闻言一下收了折扇,却不见丝毫畏惧的笑了笑,抱着胳膊杵了杵身侧的人,装模作样的肃了肃脸色,“行了,都收敛点。”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对着左轻越一行礼,他们虽说闲散,但此刻敛了神色,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恭敬来,“恭迎少主。”

苗疆客原先多为散客,擅蛊者中的佼佼者,皆有几分傲气,只是那时的苗疆是掌权者的一言堂,他们再怎么能力过人也无处施展,最后只能揣着一身的本领寻个偏僻之地。

左轻越那时不过是个叫不出名的美人,他们起初不屑,后来便是这么个无权无势的人能与魏派一拼,带着他们推翻了苗疆霸权。

而后苗疆客不再是无名之辈,是世人闻风丧胆的蛊门。

左轻越像是习以为常,并未与他们计较,而是侧头低声道,“若有不适,让影十送你回去。”

若有若无的目光再度瞥过来,仇雁归轻轻摇头,清了清嗓子,“雁归并无不适,少主请便。”

左轻越没有回应他,只是眉眼忽然沉了下来,仇雁归眼皮子一跳,就见他突然回头,对着一众人骂道,“再看眼珠子统统挖了,章青,带着你的人滚。”

“听见没,一个个的还看!”

那名唤章青的便是宝蓝锦袍的主人,他见少主眉目燎上了火星子,不敢再造次,装模作样的骂了几句便将人带走了。

他说是这么说,临走前还偷瞄着刺客好几眼,最终在左轻越杀人的目光里识相的溜了。

仇雁归多少猜到他们为何如此,耳尖不可自抑的烧红了。

知晓

蛊门里并不似外面看上去那样森冷,左轻越命影十将仇雁归带到后院休息便离开了,后院有一处屋子,是左轻越平日里休息的地方,虽说不常来,但也一直有人打扫,影十并没有跟着进去,冲他一颔首便隐匿在暗处。

仇雁归服药后隐隐有些困乏,安静的坐在塌前想要闭目养神一番,眸光忽的一凝,那枕边随意放着本古籍,边角微微卷起。

他自然是眼熟的,多年前的某夜,他便是捧着这古籍轻声念着,少主靠在他身上,墨发微乱散在他的腰腹和颈侧。

这本古籍似乎是记载与“蛊”相关。

仇雁归怀念的神色一顿,眉眼间闪过犹豫,他目光扫过四周,这才伸出手拿起古籍,轻轻翻开第一页。

养蛊之处并不僻静,吵闹的像是市井邻里话家常。

偌大的殿内放置着许多瓷器,小木盆之类,奇形怪状的被主人随手放在角落,当然也有讲究些的捧在手上,亦或是贴心的在底下铺上一层白布,走时盖上,不让里头的宝贝受了委屈,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左轻越撑着头坐在上座,被这喧哗声闹的眼皮直接跳,他抬手间一只青色小虫慢悠悠爬上指尖,这小虫生的憨态可掬,肥肥胖胖,前爪抱住左轻越的食指,触须轻晃着。

但就是这么个小玩意,令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瓷瓶中传来异动,众人瞬间变了脸色,心疼的蹲下去抱住自己的瓶瓶罐罐,章青神色心疼的都扭曲了,赶忙求饶,“少主,少主我们知道错了,快收回去吧!”

“少主罚我,别罚我的宝贝!”

这大青虫瞧着无害,实则乃蛊中的皇亲国戚,蛊中之王“万毒蛊”与“凶蛊”的后代,这二蛊皆是烈性,能成功融合左轻越费了不少功夫,世间仅此一只,名唤“血融蛊”,是大多蛊虫的天敌,可将多数蛊虫吞噬,反噬其主,如今还未有能克制它的蛊。

左轻越只是借此轻微警告了一下众人,他们自然知晓主子不会真的伤害他们,也只是稍稍疼惜了一下自己的宝贝们。

“主子。”影六如同一阵风掠过,稳稳落在左轻越身边。

底下的人一静,默默竖起了耳朵,左轻越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最后警告的盯着章青道,“都是让你惯出来的毛病。”

“哎是是。”章青腆着脸笑道。

左轻越冷哼一声,甩袖走出大殿,影六紧跟其后。

水榭之上,左轻越望着一池锦鲤,眸光倒映着翠绿的水,影六也跟着停下脚步。

“回禀主子,正如主子所料,当初各大门派的确动向不明,原本我们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但好在齐宗主暗中给我们递了些线索,加之羽迁公子相助,我们查到当初这些人的确途径过渔镇附近,皆是有些合理的由头,不过仔细核对之下便露出了马脚。”影六神色复杂了一瞬,“......当年渔镇附近的确有埋伏,大多甚至可能聚集在镇中,冯东应当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