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轻越心中无名火起,眉宇间腾升起灼热滚烫的怒意,喷薄而出,那一刻他竟然无暇顾及偷袭的刺客,而是下意识咬牙怒吼了一句,“仇雁归!”

在对面刺穿他胸膛的时候,仇雁归也挥着断剑抹过对方的脖子。

听见了这一声踉跄的回身,却又偏头呕出一摊鲜血,眼前雾蒙蒙的模糊起来,他恍惚见听见主子染上急切的嗓音,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仇雁归,你是不是疯了!”

胸前浅金色的鸟雁纹路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如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他想说那时候来不及反应,怕晚一步,出招慢一拍,少主就会受伤,所以他只好挡在了少主面前。

可一张口,源源不断的鲜血溢出,旋即只觉得自己坠落的身体跌入一个微凉的怀抱,意识便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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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有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轻叹着摇了摇头。

“究竟如何,你哑巴了?”左轻越神情难得染上几分烦躁,没了往日慵懒淡漠的模样,他看着床榻上面色煞白,已经换上干净衣裳的仇雁归,不自在的偏开头,脸上闪过几分复杂。

“左少主真是一点都没变......”老者无奈的笑了笑,眼见左轻越脸色愈发可怖,他只好停了话头,安抚道,“这位公子武艺了得,避开了命脉,并无大碍,不过伤处太深,得好生养着,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嗯。”左轻越闻言淡淡应了一声,脸上的烦躁散去不少,无情的赶人,“那没你的事了,药方留下走人吧。”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还是憋屈的将药方写在纸上递了过去,影六自觉的上前接过,左轻越垂下眉眼,嗓音听不出喜怒,“看上什么来吞云阁取,不欠着你人情,逾期不候。”

“老朽除了些名贵的药材,倒也想不出旁物了。”老者摸着胡须,若有所思的扫过床榻上躺着的人,笑眯眯道,“不过老朽倒是好奇,这位小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得左少主青眼。”

看见左轻越阴沉的脸色,老者半点不怵,反而意味深长的长叹一声,“自古深情多悲,只叹所托非良人也。”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老者便背着手越过面色铁青的左轻越,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影六屏息凝神,努力的装聋作哑,手中捏着药方也不敢动,心说今日当真是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

“你去抓药。”左轻越背对着他,声音寡淡。

影六这才如蒙大赦,低头应声,“是。”

待到屋内再度安静下来,左轻越这才缓步上前,坐在床榻边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刺客,眼前似乎又闪过方才令他心神一震的场景。

陌生的情绪清晰,一点点刺激着他的心脏,左轻越慢慢抬起手,像是魔怔了一般。

他竟有几分......想要触摸仇雁归的冲动。

这个想法一出,左轻越倏地收回手,却又不小心碰到了仇雁归的指尖,不似往日的热乎,一片冰凉。

左轻越动作僵住,犹豫许久,才慢吞吞的伸出手,将仇雁归的手裹入掌心,或许是昏迷的缘故,刺客手上没有半分力道,软绵绵的任人摆弄。

有几处习武练出的老茧。

平日里未曾注意,左轻越垂眸望去,刺客的手比自己的要小上一些,握起来并不柔软,骨节分明的,还挺赏心悦目。

屋内沉寂许久,左少主兀自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却并没有移开手,一向懒散的人背脊挺直的坐在床沿,波光流动的桃花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仇雁归,一不小心泄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

只待你如此

不知意识沉沦了多久,仇雁归像是水中的浮木,漂泊无依。

直到心中陡然一悸,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之际,才忍不住呛咳了两声,一只手动作轻柔的将他扶起来,替他抚了抚后背。

仇雁归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冷香,只是他难受的紧,一时竟想不起来。

仇雁归蹙眉睁开眼,入目即是松松垮垮的衣裳,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

“醒了?”慵懒低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仇雁归原本还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骤然一变,瞬间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要后退,背后的大手却轻而易举的将他困住,左轻越不悦的声音传来,微微发沉,“不要命了,别乱动。”

仇雁归定了定心神,抿唇抬眼,“......少主。”

左轻越神色不耐,但却依旧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平,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主子可有受伤?”仇雁归目光担忧的扫过左轻越,轻声开口。

久未言语,嗓音还有些许干涩。

左轻越垂眸掩去其中闪过的异样情绪,没应声,转身亲自为他倒了杯水。

仇雁归见状想要伸手接过,左轻越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小心的将他扶起来一些,茶盏贴近仇雁归的唇,慢慢的喂进去,“张嘴。”

仇雁归无法,只好就着这个姿势抿了几口,然后伸手轻轻推开,胸口传来的疼痛漫延,他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低声道,“多谢少主。”

“血阁之事尚未查清。”左轻越突然出声,毫无征兆的来了这么一句。

仇雁归一怔,旋即抬眸望去。

少主却在这时起身背对着他,将茶盏放到桌上,漫不经心的道,“你跟我不过是为了求当初隐情罢了,那又何必舍命相护,岂不是自相矛盾?”

屋内并未开窗,熏香袅袅升起,模糊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仇雁归望着少主挺拔的背脊,目光由愣怔转为平静,眸色里的冷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柔光细碎。

他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含着坚定的意味。

“刺客护主,天经地义。”

“少主心中分明已有定论,若非属下甘愿追随,又何苦受这锥心之痛。”

一腔赤诚莫过于此。

似乎没想到仇雁归竟就这般直白,左轻越背脊僵住,即便是巧舌如簧的少主一时之间也接不上话,只能故作高深的负手而立,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