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街道由大学城社区所管辖，要求夜市的营业时间只能到半夜三点，因此两点半以后就可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宋里在下班前，就去找了他的老板。

他的老板叫张雄，人如其名，长得满脸横肉、人高马大，但是却是个实打实的老婆奴，晶晶大排档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他的老婆叫文晶晶。

听完了宋里要辞职的话，张雄只是叼着烟沉默了半饷，然后才开口问道：“以后都不来了？有人欺负你了？”

“给我说说，我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睛。”

宋里只是笑了笑，回道：“没有，是我打算换个工作了，总不好一直干这个。”

张雄显然不太信，直接拿眼睛瞅他：“真不是受欺负了？”

“真不是。”宋里举起自己的四根手指开始对天发誓。

“那行。”

张雄也不婆婆妈妈了，他转头就对着店里头叫道：“晶晶啊，拿点钱出来，宋里要走了”

然后没两分钟，里面就出来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身材只有张雄的一半，眉眼和顺，她一看到宋里就笑了起来，十分温柔的样子。

“小里啊，怎么要走了？张雄对你不好？你跟姐说，姐帮你削他。”

宋里只得把刚才的理由又解释一遍：“没呢，姐，雄哥对我很好，只是我打算换工作啦。”

“那就好。对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我今天还做了些馒头，也给你装了些，你带回去吃。”

文晶晶拿了一叠钱递给他，看厚度大概有个两三千。

宋里也不客气，直接就伸手接了，嘴甜地唤了几声好姐姐，把文晶晶哄得开心。

两个人在旁边姐姐弟弟的，张雄都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抓过文晶晶手里的馒头，塞进宋里的怀里，又将他往外面推了出去，“好了好了，大半夜的，小里以后又不是永远不来了，下次再聊啊。”

宋里诶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雄对他一瞪眼睛，他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拜拜，以后常来看我们啊。”

张雄牵着文晶晶的手，站在门口对着他一顿挥手。

宋里：“……拜拜。”宋里租的房子不是在商圈，甚至都不在商圈的周围，而是在更远的城中村。

城市的人太多了，奇怪的东西也多，他不喜欢，当然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城里房子的租金太高，他舍不得。

贫穷，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等他到了租的房子楼下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凌晨四点了，城中村的建设比城市中心差远了，不管是建筑物的规划还是周围环境的基础设施都落后于繁华街道。

老旧的排水系统让楼下狭窄的、只容得下一辆车通过的公路上流动着几厘米深的雨水，里面还带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包括树叶、塑料袋、食物残渣以及使用过的避|孕|套。

他小心翼翼地从那些垃圾中间穿了过去，然后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那边的下水道已经堵住了，并且还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发酵后的恶臭。

如果人类会细心观察的话，他们会发现其实脏污的下水道是一个极其繁荣、美丽的地方，宋里曾经看过里面冒出来细小的萤虫，它们有无数对发光的透明翅膀，也有在洞口长出的类似海葵的菌类生物，往外面伸缩着自己柔软的触手。

它们以人类的垃圾为食，不管是难分解的木头、塑料、细小的金属制品，还是容易腐烂的食物残渣和动物尸体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大部分是婴儿，它们全都可以吞掉。

宋里曾经看到过，从下水道的洞口中，还带着胎膜的婴儿尸体对他张开了嘴，可怜可爱的海葵从婴儿鲜红的口腔里长了出来。它被腐熟了，成了最富有营养的土壤。

现在的宋里没有去探寻下水道里是不是有不该存在的垃圾的欲望，他几个大步就快速地走过了路面，进了房子的屋檐底下。

他租的房子是一户人家的自建房，一共四层，上面两层被主人租了出去，第二层由主人自己居住，最底下的一层则被改成了一个快餐店，经营着便宜的炒饭、炒面、炒河粉的生意。

经年累月的油烟把最下面的一层熏成了黄黑的颜色，就算是地板上都带着永远去不掉的油，环境极其脏乱差，宋里每次经过这里都觉得这里能一直开下去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迅速地绕过了快餐店里的东西，然后通过楼梯去了楼上，二层的人已经睡熟了，只有隐隐约约的呼噜声，三楼有男女调笑声，女人娇笑和若有若无的呻吟。

上了四楼就安静了很多，宋里租的房子是四层的最左边一间，他过去开了门就进去了。

房间不大，本来是一个单间，但是被强行的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厨房，一半是卧室，没有厕所，只有外面的公共卫生间。不过反正他都是昼伏夜出，公共卫生间也能接受。

房间里面十分整齐，或者说整齐地过了头，大部分的东西都用收纳箱装了起来，外面除了每日都需要使用的日用品就再没有其他的杂物。

这是宋里搬家多次以后，摸索出来的经验，非必要不买东西，如果需要搬家的话，直接把收纳箱一捆就直接带走，方便快捷，还不用怎么收拾。

“呼~终于回来了。”

宋里把手里的馒头全都塞进了冰箱，然后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就躺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托着他腰，让他放松了下来。

他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二十分钟，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一样，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拉开了窗帘往外面看了出去。

路边上的下水道口堆积的东西越来越多，在进水的位置处堵成了一个小小的垃圾山，但是在宋里注视了几分钟以后，那堆东西在某一时刻就全都化成了一堆黑色的黏糊糊的东西，被水流冲了下去。

“下面的东西越长越大了。”

宋里看完下面古怪的场里，低声说了一句，说完就重新拉回了窗帘，去了厨房。

厨房的东西稍微多了些，地上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有些青菜、番茄和土豆，灶台上有好几个锅，一个不锈钢架子，架子上面整齐的放着一套青色的餐具。

宋里站在灶台面前发呆了会儿，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重新把冰箱里的馒头拿了出来，然后又取下挂着的菜板后，直接拿刀将几个馒头切成了薄片，再拿了两个鸡蛋打了蛋液。

随后，他又取了个平底锅架在了灶台上，开火烧热以后，往锅上倒上一点油，将裹上了的蛋液的馒头片放了上去，煎成两面金黄后就装进了盘子里。

宋里用筷子夹了一个馒头片用嘴叼着，然后蹲下去打开了下面的柜子，从里面抱出了一个深褐色的泡菜坛子，打开上面盖子后，将一只手伸了进去。

很快，他的手就从里面摸索了一会儿，就抓着一个不断扭动的东西出来了。

那东西是长条形的，身体是半透明的银白色，整体比宋里的手掌稍长，下半部分如同鱼尾，有飘逸的很长的尾鳍，而前部分则是一副脑袋被狠狠挤压后的畸形样子，它那长着利齿的嘴巴、黑珠子一样的眼睛都在一个平面上。

它在宋里手中细声尖叫着，但是宋里很快就从架子上取了一把尖刀将它的脑袋从身体上砍掉了，鱼头滑动进水槽里，强大生命力让它的脑袋脱离了身体后依旧可以开合嘴巴，但是宋里再没有多看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