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句,便可让橙淮跨过?万难,熬过?万苦。

他坚信只要赵晛转告薛蔓,薛蔓便一定会来看他。

待见过?薛蔓,他也就了了心思,不用再?咬牙承受这极刑之苦了。

但已经过?去?了两日,薛蔓还没有来看他,橙淮不由担心起?她来,只怕她因此受了连累。

这日傍晚橙淮受刑时,牢房之外响起?轻盈脚步声。

他恍然睁大眼,抬眸望去?,却正对?上谢昭昭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是你?”橙淮喉间挤出一声干嗤,似有些不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谢昭昭挑眉:“不然呢?”

她将这一日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橙淮落得如此下场,她怎能轻易错过?这场好戏?

谢昭昭信步闲庭般走进牢房,她拍了拍手中缠着红绸段子的酒坛,笑着问:“还记得这坛烧刀子吗?”

她曾在橙淮的洗尘宴上说酒不够烈,道是想喝关东的烧刀子,橙淮便特意寻了辽东人学来的酿酒手艺,给她酿了一坛烧刀子。

后来谢昭昭嫁给赵晛后前往白云山祭祖时,橙淮便在曲水亭将这坛酿好的烧刀子带给了她。

橙淮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从喉间挤出一声干涩的冷笑:“呵。”

“你还敢喝我送的酒吗?你不怕我给你酒里下了毒药?”

谢昭昭不紧不慢地将酒坛放在摆满刑具的桌上,细细拂去?泥封上的灰尘,待敲开泥封边缘后,她凑近了酒坛之上,挥掌向上轻摆,带动?辛辣的酒香扑鼻而来。

她抱起?酒坛往碗里倒了大半碗烧刀子,目光一撇,似是无意间扫到了刑具之中的烙铁,便笑盈盈拿着烙铁往火里烤去?。

不多?时,那烙铁已是烧得通红,在昏暗逼仄的牢房里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火光。

谢昭昭握着烙铁手柄,朝着钉死在刑架之上的橙淮走去?:“谁说我要喝了?”

她随手将烙铁压在了橙淮肩上,随着“滋啦”一声响,皮肉烧焦的气味伴着一股白烟弥漫开来,饶是橙淮再?坚毅也扛不住这般猝不及防的酷刑,他仰头发出痛苦嚎叫,已是被割去?的眼皮血糊糊向上翻着,喉间断断续续传出喘息。

橙淮还未缓过?一口?气,谢昭昭又紧接着拿起?那碗烧刀子泼淋在了他冒烟的伤口?处。

他疼到大叫,连那狱卒瞧见这一幕都忍不住心里发毛,她却面?不改色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直至将那一坛烧刀子尽数泼洒在了橙淮身上,而橙淮也因此喊哑了嗓子,几乎昏厥过?去?。

“谢昭……昭……”橙淮胸口?不住起?伏,从打颤渗血的齿关挤出几字,“你好恶毒……橙闵当真是瞎了眼才会为你寻死!”

听?闻橙淮提起?橙闵此人,谢昭昭更是忍不住笑了。

橙闵便是名扬越国一字值千金的诗圣,当初为追求她写过?一封求爱情诗,甚至高调宣于众人之前,生怕旁人不知晓他的心意。

可此人偏生与橙淮和赵晛一般,心心念念之人皆是薛蔓,明明摆着君子傲骨,却不干一点人事。

若是按照原文的剧情发展,待她嫁给赵晛之后不久,橙闵就会显露出真面?目,几次三番以她家人为要挟,逼她下跪,再?用那双金贵值钱的妙手扇得她鼻血横流,日日抬不起?头。

谢昭昭随意坐在了刑桌旁,一边翻动?桌上的刑具,一边用着漫不经心的嗓音道:“你莫不会以为橙闵真是为爱寻死吧?”

橙淮一愣,听?她吃吃笑道:“你以为他的尸首为何残缺?那江里的鱼可没有那般厉害,是我剁下了他的十指,将他捅死后绑着石头沉进了江底。”

牢房内死寂一片,又倏而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谢昭昭,你该死!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

橙淮发狂一般向前摇颤,无奈双手被死死定在刑架上,便是再?愤怒也撼动?不了她半分。

谢昭昭又拾起?了烙铁,烧红后狠狠按压在了橙淮嘴上:“你叫唤什么?我听?说你求着赵晛想要见薛蔓?”

伴着厉声惨叫,她轻笑一声:“薛蔓得知此事可是吓得连夜回了任家坞,只恨不得与你撇清关系,倒是白瞎了你这一腔真情。”

“你恐怕不信我的话吧?那你可要好好活着,瞪大眼睛等着薛蔓来找你,便看看我所?言是真是假。”

说罢,谢昭昭丢下烙铁,细细将迸溅到身上的血渍擦净,又嘱咐狱卒:“今晚给橙将军炖些人参补补身子,若没有将他看管好,任由他在行刑完毕之前咽了气,我便让你们下去?陪橙将军一程。”

狱卒不由一个激灵,连忙应声:“是,小的一定不会让他死了。”

谢昭昭回到立政殿时,任羡之正在给赵瞿针灸。

还未走近,赵瞿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歪着头朝她笑道:“昭昭,来朕这里。”

自回宫以后,赵瞿借着双目无法?视物的缘由,几乎时时刻刻不与她离身,唯有今夜他去?了千秋殿探望太后,她才有机会去?廷尉狱看橙淮。

赵瞿在任羡之面?前也不知收敛,待谢昭昭走近,他伸臂拥住了她,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你去?哪了?”

谢昭昭并不隐瞒:“廷尉狱。”

赵瞿闻言目无波澜,似是早有预料。

谢昭昭不欲多?言此事,侧首望向正在施针的任羡之:“任太医,陛下的眼睛如今可有好转?”

任羡之手上动?作一顿,先?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赵瞿,又很快敛住眸光:“那蛇毒凶猛异常,又未能及时清毒,毒液已伤及陛下肝脏肺腑,需得日久悉心调养,或许能将毒素慢慢排出体外。”

他话语间略有些含糊,直惹得谢昭昭生出些古怪之感,但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那一丝不对?劲,便听?见殿外匆匆传来脚步声,重?喜垂着头跪在地上:“陛下,太,太后薨了。”

赵瞿轻轻“嗯”了一声,将下颌偎在谢昭昭颈间,阖着眸似是有些疲惫:“昭昭,太后的丧仪交由你来安排如何?”

谢昭昭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赵瞿前脚从千秋殿离开,后脚太后便与世长逝,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

赵瞿与太后不睦已久,那丧仪怎么办都不合适,倒不如直接交给太常来筹办。

但赵瞿提这一嘴,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让她住持太后丧仪,不过?是在试探她是否思忖出了结果唯有中宫之主才有资格操办太后丧仪之事。

谢昭昭抿了抿唇,竟在此时不合时宜想起?了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