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赵瞿可以替代赵晛的存在,谢昭昭对赵晛便越发没有了耐心?,如今更是看见赵晛就觉得心?烦意乱。
旁的事情她尚且可以容忍,但谢彰彰是她的底线。
方才有那么一个?瞬间,她险些不管不顾将手中弓箭拉出,只恨不得将不辨黑白的赵晛一箭射死,也省得再看到那张惹人生厌的脸庞。
既然如此,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做个?了结。
谢昭昭赶在赵晛开口前跪了下去:“儿臣自省德行有亏,难堪太子妃重任,谨遵圣谕,领旨叩恩。”
此言一出,她的太子妃之位便算是正儿八经被废黜了。
赵瞿见她应下,心?满意足地拂袖离去。
他步伐轻盈,走出凉亭后嘴里竟哼唱起了北谣的曲调,那断断续续的曲调隐匿在雨幕中渐行渐远,似是飘忽到了远处的山峦之间。
待赵瞿离开,凉亭里却还是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同?那阴雨绵绵裹挟的湿热气,憋得让人喘不上气。
在场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借着将黄文曜抬走看伤的由头,连忙簇拥着相继离去。
橙梓上前去扶谢昭昭,心?底似是憋了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到了嘴边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心?里很?清楚赵晛不是良人,他性格太懦弱,又总是瞻前仰后,今日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将谢昭昭置于险地。
倘若不是赵瞿偏向谢昭昭,换作是其他人在这里,便冲着赵晛那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此事必定不能善了,恐怕要?让谢昭昭脱层皮才能离开这里。
如今显然已是最好的结局,黄文曜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谢昭昭也可以借此由头摆脱赵晛,重获自由。
橙梓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但她却只觉得惆怅和不舍。
太子妃之位被废黜,谢昭昭自然要?搬出东宫,想必经此一别?,她们往后再想见面便是难如登天了。
谢昭昭自是看出橙梓的纠结,她轻拍了两下橙梓的手:“别?胡思乱想,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
两人说?话间,谢彰彰用匕首撕下一块内衬布料,小心?翼翼地裹在她受伤的掌心?:“阿姐,你?疼不疼?我看雨好像下小了一些,咱们快回去吧?”
谢昭昭正要?点头,面前忽然多了道身影。
赵晛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脸色极为难看,惨白中掺杂了些不自然的青灰,肩背微微向内耸垂着,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他嗓声很?轻:“阿昭,这便是你?想要?的是吗?”
这句话问得很?不讲道理,便如同?现下这般局面全是谢昭昭一手造成的,那质问的语调甚至让橙梓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那殿下想要?什么?”橙梓蹙眉望向他,“黄文曜本就是罪有应得,若非是他心?怀鬼胎又怎会落得如今下场,殿下明知道此事不是昭昭的错,却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为难昭昭,殿下到底要?如何才能满意?”
“难道殿下逼死昭昭便心满意足了?倘若今日受屈的人是丽正殿的那位女娘,殿下还会这般咄咄逼人吗?”
赵晛被问得一怔。
橙梓口中丽正殿的那位女娘便是指薛蔓。
他自以为将薛蔓之事隐瞒得很?好,为了保护薛蔓的名声,除了少数几人知道薛蔓住在丽正殿养伤外,大部分只知道丽正殿住了一位贵人。
至于这位贵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外人无从知晓,便只能无端的臆想猜测。
哪想到橙梓早便知道了此事,还在此时?拿薛蔓堵他的嘴。
赵晛觉得橙梓颇有些强词夺理。
薛蔓和谢昭昭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格,倘若今日被黄文曜欺凌的人是薛蔓,她绝不会做出当?场反击,毫不犹豫便端起弓箭将黄文曜眼睛射瞎的极端行为。
薛蔓更不会让他陷入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
赵晛看到橙梓维护谢昭昭的模样便觉得刺眼,他并不回答橙梓的问题,反而?在眼底显出一丝讥诮:“橙梓,你?这般为她打?抱不平,你?可知上次她在长公主生辰宴后,如何逼着孤休了你?吗?”
赵晛当?然知道这样背刺谢昭昭是小人行径,可他就是忍不住将此话脱口而?出。明明谢昭昭和橙梓都是他的女人,这两人却从未为他争风吃醋过,反而?莫名团结在一处,仿佛他才是夹在两人之间多余的人。
他紧盯着橙梓怔愣的神色,莫名在心?底生出些痛快的滋味。
只是这畅快并未持续多久,橙梓回过神便挽住了谢昭昭的手,两眼已是含上泪意:“昭昭,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
她曾多次向谢昭昭抱怨过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和无可奈何,但谢昭昭从未回应过她,她便一直以为谢昭昭对此漠不关心?。
哪想到谢昭昭其实?听?进了心?里,还私下里悄悄为她争取过自由。
“太子殿下,你?说?完了吗?”谢昭昭抬眸瞥向一脸呆滞的赵晛,“殿下若是对今日定夺不满,大可以去找陛下理论,何必在此为难我一个?被废黜的庶人?”
说?罢,她不等赵晛再说?话,大步迈出凉亭。
下了整日的阴雨在此刻收住了势头,虽然天气仍未放晴,但空气中那股沉闷压抑之感已悄然散去。
谢昭昭带着小妹打?马归去,微微湿润的冷风吹拂在脸上,她听?到谢彰彰道:“阿姐,你?不要?伤心?,我瞧那二眼公公比太子殿下强上百倍。”
“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往后不许再这样叫他了。”谢昭昭拧了一把她的耳朵尖,警告过后又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不能继续在此停留了,你?还没有见到银狐长什么模样。”
谢彰彰笑了起来?:“有阿姐在,什么银狐不银狐都不重要?了。”
等谢昭昭回到营帐,她先让人烧了些热水送来?。
今日下了大半天的雨,虽然穿着蓑衣却也难免被淋得有些狼狈。
赵瞿既然废黜了她的太子妃身份,她自然不能再留在罗浮山继续冬狩了,趁着黄文曜出事的消息还未传到黄太尉耳朵里,她得抓紧时?间沐浴更衣,而?后趁早收拾好东西开溜。
她没怎么接触过黄太尉,但既然黄文曜能被养成这般骄奢淫逸的纨绔模样,想必黄太尉也不是什么善茬。
如今黄文曜不知死活就算活着,他被赵瞿捅烂了子孙根,往后便如阉人般再无传宗接代的能力,黄太尉必定会将这笔账一起算在她头上。
谢昭昭倒是不怕黄太尉报复,左右有赵瞿挡着,他与她痛觉相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黄太尉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