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哦。”

李碧琼转了个身,有些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你是不是到底觉得我去那种地方打工是不务正业,会荒废了学业?”

李碧琼敏感地听出他的不愉快,沉思些许,终于找到了理由。

“在舞厅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弹曲子,到底不是个正经活。而且他们总是让你弹些淫-秽的曲子,什么十八摸呀,想郎君之类的。时间久了,你的音乐会沾上这股子下九流的俗气,再想回正道就难了。”

“但是我也不可能一直靠你救济。当然我不是说……自打我妈生病以后家里一直不宽裕,我确实是想过辍学工作,如果不是你”

刘世典的声音低了下去,李碧琼叹了口气。

“总之最好别去那种地方了,那里出出进进的都是些舞女、流氓什么的,偶尔还有街头混混和妓-女。”

“……我知道那不是个干净的地方,会注意一点的。”

“还有展二爷不是好人,千万别和他扯上关系,他……很坏,卖大烟……还故意给好人家的人染上烟瘾,逼她们挥霍钱财,最后只能卖-身换鸦片。”

“整个弄堂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刘世典对李碧琼的担忧毫不在意,“但是酒吧毕竟是靠他保护着的,要是我太明显地不给他面子,这份工作也许会泡汤。而且肖扬这个小赤佬是跟着展二爷混的,他要知道阿婆的房客不给他的老大面子,一定又会打阿婆的。”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早点睡吧。听说学校明天会来个新先生,刚刚留洋回来,也不知道会分到哪一个班级。”

“恩。”

刘世典到底是困乏了,翻了身,很快就睡着。而李碧琼也因为和他的闲聊终于将噩梦带来的不安驱散,躺在床上回味着优美的夜曲旋律,渐渐进入了梦乡。

弄堂的早晨总是伴随着各种嘈杂。

卖粢饭团粢饭糕的、卖大饼油条的,卖豆浆豆花的,叫得此起彼伏,因为倒洗脸水之类的小事发生口角的女人们也是一样的聒噪。刘世典和李碧琼梳洗完毕,坐在小矮桌前吃着房东阿婆的早餐。

虽然是平淡无奇的早餐,因为过饭的咸菜是咸菜笋丝蚕豆这种时鲜货菜色,居然觉得味道异常的鲜美。

“阿婆,最近大方了,居然会给我们吃咸菜笋丝蚕豆。这东西可不便宜。”

“晚上还给你煮了腌笃鲜呢!”阿婆开心地敲着刘世典的手背,“我家那个肖扬儿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改性了,说是不再跟着展二爷混饭吃,以后会每天都在我这里帮忙,今天的菜就是他给买的。”

“这可真不容易,肖扬这小子居然能回头。而且呀,阿婆开心,于是我们也跟着沾光,天天都有时鲜货好东西吃。”

敲着筷子的刘世典,满嘴都是菜,丝毫没有看到同桌的李碧琼眼角划过一丝阴靡。

“那是那是,我老太婆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肯脚踏实地做个正经人,比什么都强。”

阿婆更加的眉飞色舞了,刘世典看她开心,又是恭维了几句。李碧琼还是一言不发,突然因为呛着,剧烈的咳嗽着,刘世典因此关切地停下筷子,看了他一眼。

“叫你吃饭的时候留神点,看吧,又噎着了。”

李碧琼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喝了几口凉水,顺了气,又继续静静地吃早餐。

吃罢早餐,两人换上校服,因为昨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好,起晚了,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于是难得奢侈地叫了东洋车。

可惜到学校的时候还是比平时晚了很多。

虽然年纪相仿,半路插班的李碧琼到底比刘世典学年低一级,在门口分开后,担心今天要迟到的李碧琼低着头急匆匆地走向教室。

突然,一双蹭光闪亮的皮鞋闯入他的眼帘,由此又一次泛起不愉快的记忆的李碧琼本能地全身一抖,呆滞的瞬间,身体已经和皮鞋的主人撞上了。

来人手中的书,散了一地。

“对不起!”

李碧琼急忙道歉,单膝跪在地上给对方捡拾书本,他虽然不认识对方,却也猜出这必定是位先生,学生上学迟到本来就是有错,居然还在学校里撞了先生,只怕罚站是一定了。

他不害怕罚站,只是看着那人的皮鞋款式新颖,长裤也是西洋流行的式样,竟和内心深处最怕的人的身影有几分相似,不免心中发寒,这才知道时间不能淡却噩梦,那人的压力依旧无时不刻的笼罩着他。

于是,一边收拾,一边道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先生原谅!”

男人单膝跪下,曲线流畅的手伸过来,帮着他捡拾书本,同时,带着音乐的旋律的优美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这所学校的先生经常因为这种小事体罚学生?”

“没……没有……”

李碧琼含糊不清地回答着,这人的嗓音明显是接受过正统声乐训练的,发音清晰,吐字圆润,带着歌剧的婉转。

不是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声音不会这样的温柔美妙,意识到只是自己又一次地胡思乱想的李碧琼,心瞬间轻松了,他自然地转过身,低头行礼。

“先生,早安。”

而后抬起头。

这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相貌柔和,头发微长过肩,穿着合体的洋装。显然是刚刚留洋归国的他,身上带着巴黎的香气。碧琼知道这个味道,因为与之相似的味道,他曾经在小凝的身上闻到过。

小凝说,这是那个人托人从巴黎带回来的,是今年巴黎最流行的香水。

青年也在看他,眼神中情感复杂,惊艳,惊叹,甚至有些呆滞。碧琼讨厌那些看见他的容貌而出现短暂呆滞的人,因为在这之后伴随而来的,不是斥责、刻意刁难,就是不怀好意的亲昵。

青年显然不属于以上两种的任何一种,他看了一会,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头发,却又不敢摸过去,只是尴尬地笑着。

“你长得真漂亮,巴黎的百货大厦最精致的中国娃娃也未必能有这样的一张脸。我相信,即使是拉斐尔见到你,也会因为你的面容忘记了女人柔软的胸脯的。”

“……我可以将这些话理解为赞美吗?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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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音符的诱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