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羽坐在沙发?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后,又略显焦躁地看向了门口。
十一点零七分,路曦瞳还是没有回家。
本来约好了晚上六点的时?候去接她,两?个人一起去已经提前预定好的一家粤菜馆子吃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路曦瞳消息不回,连电话?也没有接。甚至,就连陪着她一起走?的周玥辰,也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
自己上一次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她临走?的时?候,自己叫住她,拜托她买一盒新的香薰回来。家里的这一盒用的久了,味道有些太淡了。
她笑?着答应自己的样?子很温柔,耳朵上的流苏耳饰还随着她的长长的睫毛一晃一晃。
她该不会……又一次,不告而?别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头浮现,沈鹤羽便快速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
她答应过自己的,不接电话?什么的可能只是因为出门太久手机没电了而?已。
令人沮丧的念头如水泡般自心底幽幽浮起,即便被戳破,空气中也会弥漫起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氛。
十一点三十分。
沈鹤羽再也坐不住了,刚要披衣起身,电话?铃声便在耳边响起。
“小鹤!”
电话?的另一端,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背景十分喧闹。
沈鹤羽却蓦地安下心来:“我在,我在的。你在哪里啊?这么晚了,要不要我接你回家?”
“我这边突然发?生了一点事情,我紧急飞回老家了。之前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这样?啊……有什么我需要我去做的吗?”
沈鹤羽并没有多?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心。
“暂时?还没有诶,你在家带着大麦等我消息吧,有什么事情我再联系你。”
路曦瞳刚一挂掉电话?,一直侧耳倾听的齐女士忍不住开口问道:“谁啊?你那?个大学同学?”
“不是。”
路曦瞳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是我一个特别重要的朋友。”
齐女士侧过头来瞥了路曦瞳一眼,挑了挑眉,却并未多?说什么。
她们两?个都?不是健谈的人,而?现在如要开口说些什么,似乎又很难忽略路诚的死,去若无其事地说些其他的事情。
这些年来,齐女士连路诚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这些年来,如果一定要提高路诚这个人,也只是说,“那?个死人”怎么怎么样?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路诚确实是死了。
车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齐栀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恨也好爱也好其实都?是太过强烈的感情,维持不了太多?年的。对于路诚这个人,齐栀早已下定决心要遗忘。
可这个烂人偏偏又在死后搞了坨大的,像是在提醒着她,不许忘了自己这个令她百般回避却又纠缠半生的混蛋。
过了很久,齐栀才很没力气地对路曦瞳说道:“需要办的手续什么的,这两?天就辛苦你多?跑一跑了。”
路曦瞳回过头去,车外?的灯光朦胧地映出齐栀鬓角上的一小撮白发?。
她不知道这是最近生的还是早就有的,实际上,她根本想不起来上一次仔细地去看齐女士的脸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似乎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齐女士也有有着属于自己的时?间刻度。那?个威风凛凛的女人正在逐渐老去,像是一朵银色的莲花。
路曦瞳抬起手来,想要从齐女士的发?间抚走?什么,想了想,最终只是放下了手,低着头轻声应道:“我明?白了,明?天我会去办理相关?手续的,有需要的话?再电话?联系。”
次日,路曦瞳在去处理路诚留下来的烂摊子之前,无视了齐女士的骂骂咧咧,几乎是押着她,把她送到了医院。
这件事情让路曦瞳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却还是在亲手拿起路诚的死亡证明?后心头一滞。
既没有即将获得一大笔保险金的喜悦,也没有亲生父亲惨死离世的悲伤。
她只是……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走?神。
“路小姐……路小姐?你有在听吗?”
路曦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我在听,你接着说吧。”
悦仁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是个活泼而?有些话?多?的人,尽管路曦瞳只是淡淡地点头,却也还是自顾自地和她说着关?于路诚的事。
“这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可是您的父亲如果不是死于‘飞机失事’这样?的事件的话?,您和您母亲恐怕是很难得到这份保险金的。”
路曦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为什么?”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实力买这么高价格的保险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连着不断地买了很多?年。”
盘着发?的女人看了看四周,才小声地地继续说道:“简直……就像是期盼着自己早点死一样?。”
路曦瞳试图回想起上一次见到路诚时?他的样?子,鼻尖似乎还可以?闻到,来自他车子里混着方便面味儿的浓郁烟味儿。
男人那?张与自己处处相似,却又透着油嘴滑舌的脸浮现在了脑海。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在受益人那?一栏里,签下了被他抛弃的前妻和曾经想被他卖掉的女儿的名字的呢?
这个被赌博毁掉了人生的男人,似乎至死都?还在赌。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反复地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进行着一场偏执而?又疯狂的豪赌。
脑海里路诚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其实她大概从来没有了解过路诚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