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赞显然没?料到她竟认识他,目光闪过一丝讶然。居尘转而用中?原话,将身后的永安公主平等?介绍于他,布赞顿了顿,单手着右肩还礼。

永安则因为居尘的话,以为对方同她一样欣赏这对天?造地设的白?狮,心中?生出好?感?,同他相互见礼后,拿出自己从席面带出来的雪花椰蓉糕,递给了他。

这雪花椰蓉糕是太后娘娘刚刚见她喜欢,特意赏赐给她的,她本想着带回去给母妃品尝,但对方是不远千里而来的客人,永安作为大梁公主,自是认为需要?好?生款待他。

她双手将它们?捧在他面前,弯着清澈明亮的眼眸,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布赞一声不吭将她望着,凝着她嘴角的酒窝,和她巴掌大的小脸,白?生生,软绵绵的,像极了他拿来引诱猎杀野狼的羔羊。

直到永安双手端得有些倦乏,他才扯了下?唇角,不紧不慢伸出手,直接将那一包雪花椰蓉糕,尽数拿了过去。

永安微微一怔,只能暗自咬了咬唇,把没?能带一些回寺里的遗憾,自己偷偷咽了下?去。

布赞将她眼中?的遗憾看在眼中?,当着她面尝了一口,略有意外这白?乎乎的东西,竟还挺美味。他点了点头,随而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笑容,低头从自己腰间布袋里,掏出一块不知名肉干,反赠给他。

永安住在寺内,不食荤腥,她接过那略有焦色的带骨之肉,下?意识先闻了闻,只觉得膻味十足。

然布赞一直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将她殷切地望着,永安不好?驳他的美意,只能皱着眉头咬了一口,发现这肉不仅膻得很,还又苦又酸,难以咀嚼。

布赞开口,用中?原话,眼巴巴问道:“不好?吃吗?”

永安只好强忍咽了下去,继而冲他笑道:“没?有,味道还挺特别的。”

布赞漫看她半晌,忍不住撇过脸,扑哧笑出声来,颔首道:“是很特别。”特别不好?吃,毕竟是他烧来玩的,还不小心烤糊了。

居尘从永安略有铁青的神色感觉到了那肉的异样,蛾眉微蹙,眼看日头逐渐上扬,筵席前的马球赛即将开始,她转头寻了个机会,将永安从布赞的身边带离。

她将永安护在前边,走了几步,不经意回头再看一眼,只见布赞并没?有选择离去,仍站在狮笼前,饶有兴致地望着永安的背影嗤笑。

居尘心中?不由泛出了一丝凉意,这顽劣的少年,就是永安的第?二任夫君。

那个一口回绝居尘所拟多赠岁币绢帛的续盟方案,只要?求永安继续留在吐蕃,才肯续签两国盟约的,北疆下?一任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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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前方,场下?用于射弓的垛子已经挪去,礼乐声伴着鼓声咚咚响起,两队人马分列入场,举起手中?月仗,行过仪式,场上尘土飞扬的马蹄声开始响了起来。

永安自小喜欢骑马,爱好?所有马上运动,居尘特意带她赶回来看比赛。

宋觅坐在阁楼前排靠近楼梯的一隅,听见楼下?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目光瞬间被那两道姗姗来迟,偷偷摸摸上来的倩影,吸引了视线。

只见居尘牵着永安的手,在楼梯口左顾右盼,看见旭阳向她招手,拍了拍身旁两个空座,居尘躬着身子穿过人群,带着永安,在旭阳旁边坐了下?来。

太后看见袁峥与?卢枫默契合作,转眼一杆划过半空,卢枫打进第?一个球,为大梁队伍拔得头筹。她薄露笑意,扭头有意同宋觅闲聊场上的局势,只见他自射弓回来,一直略有冷意的脸庞,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松懈了下?来。

甚至,露出一丝温柔而窃喜的笑意,像是在庆幸什?么。

太后见宋觅目光紧紧盯着马球场上,眼底漾着柔和的光泽,再看向场上的卢枫,脑海中?莫名回想起那一段满京传闻宋觅是断袖的日子,她忽而有些控制不住,不可理喻地觉得,是不是不该让他和卢枫走太近。

宋觅一直都在看球,直到比赛打到最为焦灼的末场,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到球场上,他才微不可察地侧眸,朝着角落一隅的居尘再度看了去。

居尘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球场上,她被前方半途回来的布赞博走了眼球。

只见布赞一回到吐蕃大王身边,吐蕃大王脸上的笑容便如水墨般晕开。

布赞虽是大王次子,却是他结发亡妻的独子,其貌像极了生母,尤其是那一头琉璃绀色的秀发,大王每见一次,不可避免回想起发妻在世的音容笑貌,对他俩这唯一的孩子,向来荣宠至极。

布赞矮身坐到他身旁,坐姿懒怠随意,吐蕃大王注意到他手上多出一份点心,发声询问,不知布赞说了什?么,吐蕃大王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顺着布赞的指认,回过眸,视线在永安身上流转了片刻。

居尘后背发寒,不禁回忆起两国结盟选择联姻,吐蕃大王在众多宗室女中?,相中?永安。而后永安远嫁吐蕃,被迫委身他俩父子,再也没?有回来。

居尘回想起布赞那犹如捕捉猎物的玩弄目光,真?不敢想象永安这般柔弱的姑娘,落到他手上,在他底下?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父死嫁子已是对永安莫大的辱没?,还要?日日受他欺凌,居尘越想越觉得难受,愈发觉得都是自己当年临场退缩的过错。

她盯着前方,陷入自责,目光一动不动。

在宋觅的角度,她一直目视眼前草场,看得十分认真?。

临近正午,今日太阳尤其温热,台下?红蓝筹数十八比十九,谁先得二十筹为胜。

眼看蓝方只差一筹,红方是吐蕃队伍,领队的吐蕃武将不甘就此落败,有意挑衅大梁队伍,动摇他们?心态,趁暂停休憩之时,特意褪去上衣,露出大块古铜色肌肉,嘲讽中?原人球打得再好?,身材瘦小,宛若白?切鸡。

袁峥受他所激,不甘示弱,亦脱了上衣,露出健硕胸膛,两人就地下?马,在草场上进行了一场相扑。

宋觅见她的目光紧紧黏在前方赤膊的男人身上,收回视线,眼皮绷紧,周身萦绕起一股不快的气息,神情愈发冷漠下?来。

在床上可从没?见她看他,看得那么认真?。

铜锣声响,大梁球队获得最终胜利。

永安心中?高?兴,忍不住激动地拽住居尘的手肘,居尘胳膊一僵,永安转过头,才发现她一直都在出神,根本就没?看比赛。

旭阳昂首望见最后一球是袁峥打进,冷哼一声,“还算长脸。”

居尘回过神,望着旭阳手上已经被她因为紧张绞皱的手帕,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场比赛落幕,吐蕃女宾见自家队伍射弓打球皆是落败,心中?不服,开口提出亲自上场作战。

接下?来的比赛,由两国男女混合组队。

旭阳看得心痒,有意下?场同吐蕃公主一较高?下?,她起身邀请居尘,居尘却在这时,选择婉拒。

旭阳不由骇然,居尘的射术不行,但马术极好?,以前像这般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的机会,她万万是不会错过的。

前世的居尘就是在这场马球赛里,受到旭阳的邀请,下?场后,将吐蕃公主打了个落花流水。

后来这一场胜利的比赛,被史书列为败笔,称她过于争强好?胜,在国朝已经赢下?一局的前提下?,只顾自身快活,不懂谦让友邦,致使吐蕃败兴而归,场面一度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