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直接笑着打断道?:“意思是想下值了。”

居尘脸色一时犹如胭脂扫过。太后笑意更甚,和?颜道?:“你?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先让你?回去。”

居尘连忙摇头, 红着小脸, “没有,没有的?, 也没有那么急。”

太后笑了笑,纤手指向了侧殿, “那你?去书房把我那副百鸟朝凤图拿过来,陪我赏会画, 我就放你?走。”

居尘俯首称是, 退身走向侧殿, 进入书房,捧着画轴回来,刚转至幔帐后,裴都知站在幔帘前, 忽然伸手,冲她?比了个止步的?姿势。

居尘脚步一滞,不由好奇地?朝前殿看去,一道?熟悉的?颀长背影,坠入了她?的?视线。

太后同宋觅说话一般不喜被人打扰,居尘乖乖跟着裴都知,站在了帘后等待。只听见那厢,隐隐又似吵了起来。

宋觅原本昨日答应了太后这几天住在皇宫陪她?,但他现?在来同她?说,他要?出?宫。

太后没好气地?问:“不好好歇会,出?宫做什么?”

宋觅负手而立:“出?宫也能歇着。”

太后抽了抽唇角,清楚他同人斡旋的?本事,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

诚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宋觅答应她?的?事甚少反悔,就是他这样的?脾性,令她?莫名生?出?了一种作为母亲的?直觉。

宋觅面不改色问道?:“娘娘要?查我?”

“我没这个空!”太后啐了一声,隐着心?中腾腾而起的?惊诧与怒火,“你?这是承认了?”

宋觅摸了摸鼻尖,眉头一挑,竟在眉眼间,扬起一些?她?从未见过的?风流之色。太后连送了他好几道?眼刀子,也没能将他脸上?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给剜下去。

她?冷笑一声,忍不住斥道?:“这么多年,你?眼高于顶,上?回说出?那句‘落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竟信了你?的?鬼话!一直以为,你?是想找个天仙回来。外面那些?主动送上?门的?到?底有什么好,你?拎得清她?们对你?有什么图谋吗?”

宋觅诚恳道?:“还能有什么图谋,不就是图我的?身子。”

太后美眸圆瞪,抽着唇角,哑口无言,指尖紧紧捏住了杯盏的?边缘,长吸一口气,甚至没敢问到?底是男是女,生?怕他接下来再爆一句,直接把她?气昏了过去。

她?竭力宽慰自己?,诚然,这孩子已过弱冠之年,血气方刚,沾染一些?风月,委实正常。

太后拿起团扇摇了摇,冷静了会,心?中不由揣测,他这个德性,龙阳之好,绝对不可能。而她?对着他这张俊脸,实在也想不到?任何对方不乐意的?可能性,只能猜想,但若对方是个门当户对的?,他大可以直接同她?说,正儿八经去提亲,万不会养在外头。

太后想了想,妥协道?:“其实,你?若还不想成婚,也可以先纳妾室。但需身家清白的?那种,我也可以帮你?多挑几个。”

宋觅想也没想,“我不纳妾。”

太后长吁了一口气,横起团扇指着他的?鼻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徵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

他还真没想好,他只是在思忖这个问题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李居尘的?脸,而一想到?她?心?里装的?是别人,同他的?种种,不过是她?人生?遗憾中的?一抹消遣,宋觅的?整颗心?,不由结上?了一层冰。

太后见他沉默不语,一把团扇摇得呼呼,刚想再张嘴,只听宋觅略有不耐道?:“您也不必过度担心?,我自有分寸,等时机到?了,自会断干净。”

没有结果的?事情,他也不想同太后过多周旋,省得她?知道?了,更是麻烦。

他也不想过多的?同她?说谎,只是冷冰冰这么一句话,搭着他眉角扬起的?一股风流,哪有一丝正经呢。

太后非但没有松下一口气,简直要?被他这一副混蛋的?模样气死了。

手握团扇对着他抖了好几下,心?知多说无益,更是懒得再同他讲一句话,半晌过后,将团扇朝桌上一丢,冲他摆手,“你?出?去,出?去!”

男子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了前殿,徒留居尘呆呆站在帘后,静默良久,眸眼微垂,彻底失去了光彩。

也对,谁会喜欢一个爬床的?女人?

这一世他们的?轨迹本来就发生?了变化,她?在他心?里的?第一印象就已经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更谈不上?要?不要?负责了。

她?本来也不明白上辈子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估计是一时眼瞎。这辈子亲密接触了,发现?也就那样。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不是个值得他拿命喜欢的?人。

虽然这么想,居尘下值回到?家,独自卧在了榻上?,心还是犹如石子坠入大海,不断不断下沉。

这一晚,宋觅提早到?了辞忧别院。

坐在屋中等了良久,没有等到?那个约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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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东都城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无声宣告进入滚烫的?夏天。

凤阁前院的?绿植新栽不过几年,完全挡不住阳光的?直射,蝉鸣不止,整个地?面都仿若漂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热浪。

天气一热,人便容易浮躁,凤阁一时间充斥着女官悄悄用案牍扇风的?声音。

卢芸伏案写完呈文,将狼毫往笔架一搁,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忍不住埋汰起来:“我记得往年皇宫早在五月就会启用冰鉴,为何今年迟迟不见大内送来?”

旁侧一位女官温言解释:“商都黄河口的?堤坝今年需要?重新修筑,加上?开春拨出?的?那些?赈灾款,国库余额不足,太后娘娘刚给内务府下了旨意,整个皇宫倡导节俭,冰鉴,今年怕是用不上?了。”

卢芸回想到?商都百姓受的?那些?苦难,也只能理解地?叹了口气。

薛绾拿起自备的?蒲扇摇晃了会,看了看时辰,道?:“再忍忍,马上?就到?点?了,待会我请大家去太元楼吃他们最新研制的?乳糖浇。”

“乳糖浇,什么东西,好吃吗?”

“据闻是将乳糖加热至软绵后淋在冰雪上?方制成,五寸高的?杯盏,底下是刨冰,上?面是乳糖与果酱,这种天气来一碗,甚是清爽宜人。”

薛绾和?颜解释完,四周不由响起一片颇有兴致的?响应之声。

她?摇着蒲扇微微一笑,余光不由看向旁侧,默然片刻,向一直埋首案牍并未出?声的?居尘,再度发出?同样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