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峥当时人在地牢,若没有人故意?走漏风声,他如何得知敌军来犯,又如何知晓他们需要?一位诱敌的将领。

当时,南疆亦不?太平,云南王逝世后?,王妃母族欲割离大梁,撺掇袁氏在南边自立为王,久矣。

旭阳发起宫变,冯氏的狼子野心亦随之浮出,皇室与冯氏水火不?容,为后?来废帝,奠定了开端。而为了救出旭阳,允诺袁峥出征伐北,借刀杀了袁氏最强的一位后?裔,顺带收拢南边兵权,平定南疆隐患。

最后?,娘娘她在这场权力?的争夺中,顺应民意?,废子登基,稳坐大梁江山。

直到今日,居尘才领悟出袁峥那?一句“她很疼旭阳,可她最爱的孩子,不?是旭阳”的含义。袁峥他,早已看透了这一切的背后?,是何人在搅弄风云,可他还是为了旭阳,选择入局。

回想当日他在城门?口,最后?同?她露出的那?一抹笑容,居尘眼眶发红,不?由怨恨自己的蠢笨,心中怆然?地想,如果,旭阳与袁峥没有被迫在一起,那?这一切的局,是不?是就不?再有布设的可能?

如果旭阳回到林宗白身边,袁峥回云南王府继承爵位。

他们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没有与大梁皇室的姻亲,袁峥若想雄踞一方?,在居尘眼中,也并非不?可以,而他若是心向大梁,镇住蠢蠢欲动的南边势力?,娘娘亦不?会心生忌惮。

林宗白不?入朝局,旭阳同?他在一起,无法牵制任何一方?,没有袁峥在军方的权势,她也发动不?了宫变。

只要他们没有在一起,一切便不?会重蹈覆辙。

思及此,居尘蓦然?转身,扶着旭阳,朝着皇宫另一侧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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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觅赶在宫宴开席的时辰,回到了京都。

女官新一批的官服已经定制完工,今日开春宴,规定第一次试穿出席,他有点想看看,居尘身着新式官服的样子。

这回的官服,采纳的是她们女子对于自身官服的构思与意?愿,融合了官员威严与女性独有的美丽。宋觅原先一直以为,她们会喜欢明?丽显眼的颜色,喜欢华丽重工的绣艺,最后?呈上来过目的图纸,却十分简约而轻盈。

女子做官是一件史上罕见的事,不?可否认,女官们也会想炫耀,也希望光彩夺目,但官服是每日要?上身的衣饰,她们思虑再三,认可居尘的提议,认为舒服才应该是第一位。

宋觅回忆起居尘前?世给他递的折子,要?求更换官服,首要?理由,就是穿着不?适,他原以为那?只是她说服他的其中一个说法,直到看见眼前?的图纸,他才醒悟那?是她的实话?。

男女之间本有体量差距,即使遵循女子身量定制官服,那?男款的样式,对于她们而言,料子与设计,还是过于笨重。

宋觅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她换上新官服后?,那?一抹轻盈的身姿,与唇角开怀舒畅的笑意?。

经过半个月的情绪梳理,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同?她相认,再慎重与她倾诉,他此前?一直没有好好表达过的心意?。

宋觅在驰道翻身下马,进入宴席。

席上,不?少?女眷听闻门?口内侍对他的恭迎,情不?自禁从席上起身,半掩着面扇,朝着他张望而去。

宋觅环视一圈,并未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眉宇微蹙,转身,朝着院外赏花的各处亭台楼阁一一掠过,均未发现居尘的踪迹。

筵席尚未结束,她作为太后?娘娘的起居郎,应该不?可能提前?离席。

宋觅站在门?前?,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后?方?右侧,卢芸那?一厢女官席面,忽而响起了一阵骚动。

薛绾匆匆而来,眉含忧色,同?她们道:“居尘不?知因何惹恼了太后?娘娘,娘娘现下命人将她押回寿康宫去了,不?知是不?是要?罚她。”

卢芸蓦然?起身,带动脚下的圆墩,发出咯吱声响,“怎么会,太后?娘娘不?是一向最喜欢她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方?才趁乱听了几句,好像是,她把长公主藏起来了?太后?娘娘问她公主在哪,她竟当众无视,闭口不?答。”

“私藏长公主?她向来同?公主交好,没有理由这么做啊?为何?”

为何?

寿康宫内,太后?娘娘高坐殿前?,俯视着眼前?一声不?吭的小姑娘,思来想去,也没有想通她为何要?忤逆她。

太后?娘娘再度发问,温声细语:“哀家?让你把旭阳带去沁芙苑,你把她送哪儿去了?”

裴都知扶着袁驸马前?往沁芙苑,回来却告知她旭阳不?在苑中,太后?娘娘第一时间找上了居尘,她全程面容平和,为了不?在宴席审问,令居尘当众出丑,还特意?把她带回了宫。

太后?娘娘是如此温柔,温柔到居尘原只想着不?发一词,默默受罚,此时跪在地上,抬首凝向她和蔼的眉眼,忍不?住出声:“娘娘,冉冉在你心里,到底在哪个位置?”

“你是察觉到了那?屋里的异样,才将旭阳带走了吗?”只凭她开口一句话?,太后?娘娘已经敏锐地窥探出她的想法,摇头失笑道:“你这丫头,还挺警觉,早知道,就不?叫你扶她去了。我本是想着,旭阳她比较信任你,那?孩子平日看似毛毛躁躁,惯是警惕的,一喝醉,寻常人不?一定能扶她走。”

“所以,您就让我去辜负她对我的信任?”

话?音甫落,居尘明?知自己这话?大逆不?道,却还是将眼眸睁起,定定看向了前?方?。

太后?娘娘并没有责怪她的质问,默然?片刻,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叹息道:“我原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想法,都想他俩好好过日子。看来,是哀家?想错了。”

居尘原先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一直希望他俩好好的,好好做夫妻。

她现在依然?希望他俩好好的,好好活着。

居尘跪得端正,抬眸望着太后?娘娘那?同?旭阳八分相似的眉眼,口中生出一股涩然?,“娘娘是真心想要?他俩好好过日子吗?还是因为云南王妃的挑衅,令您心中不?快了?否则,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手段?您有没有想过,旭阳她是否自愿?”

她今日接二?连三,说的话?尽是不?敬,她的神情,也是豁出去的无畏。

或许是她出自真心保护旭阳,也或许是她难得露出本性,罕见的大胆,太后?娘娘并没有因她的狂背动怒,只转头坐回殿前?的高椅之上,唤她起身,同?她平目对视起来。

太后?探究地看向她,“我确实有因亲家?的无礼生气。”

而居尘能想到这层,却是她意?外的,毕竟,她从来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任何不?满。

旭阳是太后?娘娘的独女,她知她这女儿性子倨傲,与婆家?不?睦,定然?有她自己的原因,但云南王妃明?知旭阳是她的掌上明?珠,却挑三拣四?,三分薄面也不?给,大有雄踞一方?久矣,居功自傲之势。

纵观过往,王妃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在试探太后?的底线。太后?这厢刚准许旭阳回京,不?受婆家?钳制,她转头就想着给袁峥纳妾,对于太后?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挑衅。

而以太后?的性格,是绝不?允许别人挑战她的威仪与权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