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群小丫鬟鸦雀无声地端着碟子鱼贯地穿行在游廊中,魏宜萱和魏宜芳和小月、小云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案板,就又熟门熟路地凑一块说话聊天了。

前头花厅里安远侯老夫人、刘夫人和白夫人等一行人坐下喝了一盏茶,刘夫人就示意让人将点心一一呈上来。

“这是我从外面请来的一个厨娘,做菜和糕点的手艺我尝过了很是独特。”刘夫人自打昨日起就忙得团团转,也不曾对魏宜萱做的点心多些仔细交代,如今这会光是瞧见这几碟子点心的模样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样式精致,颜色各异,关键是在座的各位夫人以前哪见过把点心做成这样的。从前甭管是家里的厨子还是外头时兴的糕点铺子,就说要做花样也都是刻出一些花瓣的模样,各个还是如同规规矩矩的或方或圆那般一样的。

可如今这些糕点,做的就如同真实的花朵一般,就连安远侯府的老夫人都指着手指说,“这是糕点?和我前几日瞧见的玉兰花一模一样嘛。”

刘夫人见老夫人高兴,立即让一旁的小丫鬟上前去夹了一朵玉兰花放在老夫人的碟子上。这硕大洁白的玉兰花静静地躺在白瓷碟中,看上去就让人不忍心吃,怕是破坏了一朵花。

老夫人拿着银匙子试着戳了戳,感觉到这软软糯糯的触感,又尝了尝滋味。入口又凉又滑,老夫人品了品,慢慢一股自然的甜味便融化在口齿之中。

刘夫人盯着老夫人的反应,见她尝了一口又紧接着尝了一口,那表情明明就是十分满意。刘夫人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也转过头极热情地去招呼其他的夫人们都尝尝。

其余人自然也如安远侯老夫人一般,光是这糕点的模样就已十分少见了。“咱们哪里吃过这样的?从前那些要做的花样子大多也是表面上刻几道纹路,你这厨娘倒好,真给做出一朵花来了。”

白夫人指着一朵小荷花打趣道,“这小小的模样着实可爱,要我说像是那外头卖给小郎君们玩的。”有些集市上的手艺人就会拿木头雕刻或是泥巴捏出各种花鸟鱼虫的姿态来给小孩们当玩具,哪里知道就连糕点也可以做成这等模样来了。

更不用说这些姿态生动、颜色明亮可爱的几种糕点滋味也出人意料的好吃。白夫人被小丫鬟伺候着尝了几种不同的花朵,有些酸甜开胃,有些甜而不腻,还有一些透露着一股独特的青涩味道。

安远侯老夫人平日里也爱吃,可无奈人老了之后胃口总不是那么好,常常只是一道菜尝了三两口就已经觉得不想吃了。谁曾想道今儿遇见这样一桌“四时景”的花卉糕点,小孩子心性都上来了,非得每一样都尝一尝才满足。

恰好这些糕点都称不上甜腻,配着刘夫人精心搭配的寿眉茶,又有周围一群人哄着,安远侯老夫人不知不觉就吃了许多。

这一会吃茶吃点心的,安远侯老夫人身后的申嬷嬷可是好一阵子提心吊胆的,就怕老夫人吃得多了吃得撑了回去了身子受罪。好在刘夫人还想着这些,见众人吃得差不多,就又传来了一位说书的女先生来给大家逗趣解闷。

总之今日的宴席安远侯老夫人是着实满意,连带着对着刘夫人也都亲近了不少。再加上她也生性就爱热闹,若不是她近些年来身子不好,想着京城中的各种聚会去了也是给人家府上添麻烦,这样的宴席也都想去一去。

临走时,刘夫人还极为细心体贴地给安远侯老夫人备了不少礼物,其中自然是少不了魏宜萱做的那些糕点。

这一招果然又极得老夫人的欢心,临上马车前极为慈爱地拉着刘夫人的手嘱咐她有空也去安远侯府。

刘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站在一边瞧着安远侯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这才转过身去。虽说这一场宴席下来,刘夫人的腮帮子都笑得酸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值得的。

想到今儿下来和安远侯府总算是搭上一些关系了,刘夫人对着张嬷嬷道:“幸亏你提醒我备了那些礼物,不然我倒真还把这事给忘记了。”

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安远侯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她那位孙子,安远侯府的世子李意巍。在张嬷嬷的建议下,刘夫人备了一堆礼物皆是送给他的,甭管那位混世魔王满不满意,总之老夫人满意就成。

宴席一散,刘夫人虽然觉得疲惫可精神倒还是十分兴奋,和张嬷嬷就在里间闲聊。

“有了这道关系,日后咱们大人行走也方便些。虽说太后娘娘已经仙逝,安远侯府也早不如前荣耀了,但好歹也是京城里唯一的侯府。”张嬷嬷在一边点茶、分茶,说起这些高门大户的辛密事情来头头是道。

刘夫人在一旁以手支额,半晌叹息道:“可惜老夫人年纪大了,安远侯和世子又都是那样的性子,侯夫人也不是个好打交道的。”

刘侍郎和刘夫人既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后,在京城里又没什么根基,这些年来能走到这个地步也是处处奉迎,花了不少心思。可惜自打大历朝建立以来,不说王爷就连公侯伯爵也都没几个,更不用说先皇早年间雷厉风行处置了好几个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国公爷、侯爷。

如此一来,一直胸无大志、风流成性的安远侯爷倒还保住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安安稳稳地成为了本朝唯一一位侯爷。

再说起那位安远侯世子,也是同他爹一样,纨绔无赖,没什么本事,整日里不学无术,干不了一件正事。

刘夫人想起这位世子,觉着说不定还是这一家子太过宠溺的原因,都说惯子如杀子,这话不假。可怎奈只要他命好,投身在了这富贵人家,只要不是欺君罔上、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想必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命。

刘夫人叹气,接过了张嬷嬷递来的茶盏,喝了两口随即又想到另一件事。“你说那安远侯爷如此好女色,这么多年怎么竟也只有一个儿子?”这安远侯世子也着实太好命了,连个庶出的兄弟都没有。

张嬷嬷哪里知道这种安远侯里的家宅内事,只摇头。

……

另一边的魏宜萱和魏宜芳也收了工钱早就回了梧桐巷,幸而今儿回来得早,在做晚饭前还来得及歇一歇。

远远地,黄毛许是闻见了两姐妹的味道,撒丫子就跑了过来,撅着翘臀蹭在两人的脚旁边,旋转个不停。

魏宜萱小心地提着一点裙边,深怕这黄毛太过兴奋,把泥巴灰土全都蹭到裙子上了。魏宜芳就没那么耐心了,轻轻踢了一脚黄毛把它推到旁边去,示意它安静点。可奈何黄毛完全读不懂两位主人的想法,被踢开了还是立即又如同陀螺一般旋转了回来。

如此,魏宜萱和魏宜芳两人只好艰难地拖着十分兴奋的黄毛回了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因着要去刘府做宴席这件事,今儿魏家食肆干脆就没有开门,正好给大家都放一个假。魏阿娘这会应当还在自己屋子里歇息,魏宜茂也不在家,或许又和赵丰年二人出去玩了。

姐妹二人各自收拾一番就也去屋子里歇着了。本来只说是浅浅小睡一下,却没想到再等到魏宜萱睁开眼睛时外头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大脑,这等场景却是一下子就让魏宜萱清醒过来了,“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正对面床铺上的魏宜芳也被这动静吵醒,懵懵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而后再和魏宜萱对视。

微微回神的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穿好衣裳,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外头院子瞧出了厨房里已经点着一盏昏黄油灯了,窗子前还有来回走动的人影。

魏宜萱和魏宜芳一走进去,里头人还真不少,魏老爹、魏阿娘还有江婶子和魏宜茂。

“大姐姐,二姐姐,你们俩可算醒了。”魏宜茂一见两个姐姐走了进来,把手中的风筒一扔就凑了过来,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爹娘不让我去叫你们,差点以为你俩连晚饭也不吃了呢。”

不说还好,说起来魏宜萱和魏宜芳差不多就是被饿醒的,中午在刘府上吃的那些都快消化完了,这会已经是饥肠辘辘。

魏阿娘和江婶子就蹲在厨房的一角里面不知道埋头在洗什么,灶台前倒是魏老爹挥着铲子在忙活。

魏宜萱先去看魏老爹在做什么菜,一盘炒香干和虾米蒸蛋已经出锅了,现在这锅里正在煮的是一锅肉沫炖豆腐,咕噜咕噜冒着泡随着热气氤氲出一股香味。

再一看魏阿娘和江婶子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可劲地洗猪大肠,两人洗得来劲,放了一点面粉翻来覆去地不知道洗了多少遍。反正如今的猪大肠已经是白花花的一大片堆在木盆里。

“待会再炒一个大肠就好了,萱娘你来掌勺,这儿大葱蒜瓣我都给你切好了。”江婶子说着又舀了一瓢水,这猪大肠吃是好吃就是洗起来太麻烦了。要是不洗干净点又有一股味,所以魏阿娘和江婶子两人洗了好几遍这才放心。

那头魏老爹掌勺的肉沫豆腐也撒了一把葱花之后就盛出了锅,他简单洗洗刷刷了一下就把位置让给了魏宜萱。

所有的配料魏老爹都已经备好了,洗干净的猪大肠魏宜萱接过手之后就手起刀落地切成了小段。

锅里倒入一点点油就行,猪大肠本身就挺有油水的,下锅之后翻炒几下就已经变得油汪汪起来。再加上大葱段和蒜瓣、姜片进去,猛火翻炒出香味,加入适量调料就完成了。

不大一会所有的饭菜都已经全是被端上桌了,大家一齐坐下准备吃饭,魏宜萱环顾了一下问道:“江大哥不来吃饭吗?”

“不用管他,那会他饿了我就给他下了碗面吃,估计这会还在温书写字。”江婶子一一把筷子递给大家,就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魏老爹夹了一筷子的炒猪大肠,好久没吃这一口了,真是好想念。猪大肠泛着酱油色的光泽,尝进嘴鲜香四溢,猪大肠本身口感爽滑劲道,汁水又很多,再加上大葱一起炒,这股微微带着些辛辣的滋味很是好吃。